王铄带兵一路向北和卢婧在丰州驻守的兵力汇合,两拨人马追查到不少蛛丝马迹,也抓到漏网之鱼,却没有找到策划反叛的几位关键人物。 卢妍这些天也忙,不过她是往玉京南面去搜寻,旨在不漏放错放一个痕迹,万一司徒期反其道而行,故意不往北疆跑,从剑南道离开玉国国土到吐蕃地区,再从吐蕃绕路回北疆,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卢姝则是去的西南方向的江南道,那边富庶的商贾很多,怕司徒期在江南找到徐牧旁支的亲友伪装成运送货物的商会坐船走水路,潜逃回北疆。 结果王卢三人皆是灰溜溜地从各自追查的方向回来,立在御房里像三尊石像,听着皇帝拍桌子发火。 “离谱!怎会一点线索都无?” “回圣人,恕属下无能……”卢姝赶快请罪。 “你无能,王铄无能,你三妹也无能,朕身边一圈饭桶?”司徒霖一句话把卢姝怼得哑口无言。 司徒霖在屋中踱步,半晌才幽幽开口:“事有蹊跷,我怀疑司徒期很可能没有跑路。” “圣人您的意思是怀疑司徒期还在玉京?!”王铄说出这个结论心中惊骇,周身涌起阵阵寒意。 一直找不到司徒期的痕迹,说明他哪都没去,这完全合理。 “把追查的重心放在玉京吧,让户部调出来户籍三天内把城中人口过一遍。一路上劳累奔波足有一月,回去好生休息。” “是,属下遵命。” 三人的任务都未完成,大家面上无光,越久抓不到司徒期越是个不好的兆头,几人面色凝重地从御房出来,走在出宫的宫道上。 听到一阵马儿疾驰的马蹄声,一袭红袍的青年在宫道上飞驰,见着对面有人便减缓速度在几人面前停下来。 “师父,王铄,卢二将军,你们回玉京述职啦。可有抓到三郎?”司徒墨那副神采奕奕的表情跟风尘仆仆的几人对比十分鲜明。 “师父无用,本预测司徒期会从剑南道潜逃至吐蕃回到北疆,结果此行毫无收获。” 王铄和卢姝都懒得解释,跟着摇头叹气。 “先不说这个,您回来的正是时候,来人!赐辇!本王请卢妍将军来清思殿叙旧!” “不不,那玩意儿我坐不惯,你下来,我骑马你坐辇。” 王铄听了心里一阵幸灾乐祸,司徒墨这马驹是从小养大的,他从来不舍得让别人骑,现在自己师父要骑,看看他要如何说。 眼见着司徒墨面上没有不悦和犹豫,利索地下马把缰绳递过去。 看不到热闹,他撇撇嘴催着卢姝一起离开。 四人互相辞别,分为两路离开宫道。 …… 卢妍进到清思殿就跟回自己家一般自然,坐在圆桌前拿过茶杯给自己倒水:“说吧,何事?” “快到七夕了,我想向阿兄求娶琤琤。” 卢妍心中跟明镜似的,她早就知道司徒墨和阿琤的感情,如果女儿同意她自然不会阻拦,大不了破了这女家主的规矩把琤琤嫁给皇家,至少琤琤不用应付先帝后,司徒霖也是个好说话的兄长。 “我早就知道你心悦阿琤,你要向圣人求赐婚我也不拦着,事先同阿琤通过气吗?”卢妍一杯茶水不够喝,还是觉得口渴,给自己又续上一杯,见着司徒墨那杯没动,自顾自地放到嘴边去喝。 “已经同阿琤商量过,我会入赘卢府做赘婿,但保留我商王的封号,您看……” 成吗还没说出口,迎面就是卢妍喷出去的茶水,整喷在司徒墨脸上。 “咳咳……”卢妍呛了水,现在手指着司徒墨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 “师父,您别生气啊!我和阿琤不是有意要瞒着您偷偷来往,我们毕竟是同窗,算是半个青梅竹马的冤家,会产生感情那是很正常的事情……您或许是看不上我,但我到卢府后会努力做到让您满意的。” “你、你你再说一遍,要入赘?” “对,阿琤舍不得离开卢老夫人和您,我自然是不会让她为难。” 卢妍那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我可没听说过亲王还能入赘的。” “可是……王法也没有规定不让亲王入赘啊!” “这倒也是……”谁想不开放着好好的亲王不做,蕃地不要,死乞白赖地要入赘在女方家? 卢妍只是心中暗暗吐槽,她没讲出来,毕竟自己也佩服女儿这能力,好奇卢琤琤是怎么把五皇子忽悠得放弃封地的。 “琤琤交给你,我放心。求赐婚这事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师父,您最好是什么也
不要说,我怕阿兄怀疑我是受您挑唆,其实我是自愿入赘,我怕您掺和进来替我说话,让他平白无故怀疑您。” 卢妍对司徒墨刮目相看,现在的五皇子今非昔比,更有头脑更有担当,甚至还关心她在朝中的处境,果然以后是要成为一家人,现在就开始替丈母娘着想了。 卢妍点点头,又看着司徒墨手舞足蹈地讲拜月当晚他要如何同阿琤庆祝。 谈到卢琤琤,司徒墨脸颊上带着幸福的红晕还有几分羞涩,卢妍见着徒弟这副模样想到快一月未见的李须归。 “咳咳。” “师父?” “为师要回家了,快一月未归家,听你讲琤琤,我心中很是挂念她……” 司徒墨这才发觉自己讲得太过上头,都忘记师父回京第一件事就是来宫中复命现在还未归家。 带着歉意把卢妍送出宫去,司徒墨看看日头上早,便直接赶去御房。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他就求阿兄赐婚,圣旨让李奚在七夕当天送到卢府。 司徒墨心中琢磨的全是这些事,进到御房也没注意自己的皇兄正在为叛逃的司徒期发愁。 “阿兄,墨有一事想秉明……” 抬眼这才发现屋中还有崔婴,崔婴正站在桌案一侧,手放在司徒霖的肩颈处揉捏着。 崔婴也是没想到五郎进御房都没有通报,近些天她被司徒霖恨不得拴在身上,恰好被五郎撞见他们二人贴在一处。 司徒霖拉住崔婴的手:“爱妃,坐下休息。” 见着崔婴坐到一旁,这才发问:“你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平日里五郎难得正经一次,准没好事。 司徒墨也不管崔婴在不在场,他还觉得请赐婚这事应该拿到朝堂上来说,想让所有人见证他对阿琤的爱。 “阿墨要娶卢家六娘子,卢琤琤。” 司徒霖没有过多感受到惊讶,他发现自从五郎去商州,二人分离有几年,再见面简直是若无旁人般地用眼神在传情。 既然弟弟喜欢卢琤琤,他不介意做主给司徒墨赐婚,这样他就有商王妃了,在商州也就不会觉得寂寞。 “朕早知你对卢六有意,要赐婚一事你同卢三将军可曾谈过?” “师父是知晓的,她对我很满意。”司徒墨又加上一句,说起来卢妍没反对那当然就是对他很满意啊! “商王妃出自卢家对你在商州练兵也有益处……” “等等,”司徒墨打断阿兄,“阿墨要求阿兄将我的封地收回,我要入赘卢府做上门女婿!” “什么???”司徒霖觉得自己肯定听错了。 “我不回商州了,在玉京能常常见到阿兄,琤琤也就不用和耶娘分离……” “胡闹!亲王封地岂是说封就封说收回就收回的?你以为是西市买红薯那般简单吗? 我本以为你经过几年的历练终于有所成长,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丈夫,此次救驾有功想求娶卢琤琤做王妃,朕真心替你高兴。 可你居然要放弃王位入赘卢府,你是不是练兵把脑子练坏了?皇家没有亲王会入赘到别家!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此事朕不会同意,朕可以赐婚给你和卢琤琤,但绝不允许你入赘! 你做事情前能不能考虑一下你是皇家的一员,不要做让皇族蒙羞的事情!” 崔婴从未见司徒霖发过这么大火,她在一旁不敢言语。 “我怎么就让皇族蒙羞?就因我为心悦的女郎入赘?蒙羞在何处?我又没有妻妾成群左右逢源,我也没有欺男霸女,更没有抛弃糟糠,就因为我选择入赘成了皇族蒙羞?皇族的声誉未免太脆弱些! 在商州那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我不想离开玉京,想留在阿兄身边,加之琤琤的家族有郎君入赘的传统,我想着能留在玉京陪着阿兄是件好事,没想到阿兄竟是觉得我在说疯话?我想得很清楚,若是有来生,谁愿意生在帝王家?这不许做哪不许做还要被拿来比较,我早就疲于应付商州那一帮阿谀奉承的腐儒,说实话,就算没有琤琤,我此行也是不打算回商州去了。” “给朕滚出去!不想生在帝王家你想生在何处?司徒家可曾亏待于你?母后对你多加宠爱你却说不愿做这亲王,朕以前怎未发现你如此不知好歹!” 司徒霖气得直拍桌子,指着门外让司徒墨滚出去。 李奚听到动静赶快进来,冲司徒墨使眼色让他离开,司徒墨却是不为所动。 “我不走,阿兄不许我入赘卢府我便不走。” “朕不想看到你,出去到院里跪着!你对不起母后对你的宠爱!” <
r> 李奚和小豆子把司徒墨扶起来,架到门外,二人想着好生劝一下司徒墨,没想到他倔脾气上来也是很难缠,自己走到院子正中撩袍跪下。 御房内司徒霖气得胸脯上下起伏,扶在圈椅上的手指节发白,止不住地颤抖。 崔婴走过去扶着皇帝坐下来,为他倒一杯热茶,候在一旁默默地陪着他。 李奚则在外面劝司徒墨:“五郎你这又是何必,把圣人气成什么样?哪有亲王会入赘的啊,明明有封地带着那卢六去商州过自己的日子多好,非要留在玉京做甚?” “王法又没写亲王不能入赘。” “王法没写那历朝历代也没有亲王主动入赘的啊!” “没有便是不能做吗?墨偏要做。” “五郎……”李奚见着人是劝不动,边叹气边摇头。 小豆子出主意:“干爹,咱们去找卢妍将军吧。让她进宫,双方商量一下拿定主意,劝商王带卢六娘子回封地。” “不成,这是他们兄弟二人之事,把卢三将军找来事情就复杂了。” 就这样,司徒墨倔强地在外面跪着,估摸着足有两个时辰。 李奚发现劝不动商王,转头去劝圣人,那边冷着脸丢下一句:“让他跪!” 自己便是赶去紫宸殿会见朝臣,匆匆地离开。 崔婴好不容易得空能不用跟着司徒霖,赶忙写了封密信交给李奚,让李奚派人送给卢琤琤,卢琤琤亲自求情表示愿意出嫁到商州,兄弟俩的矛盾就能解开。 李奚觉着卢琤琤若是识时务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刻进宫,不过还是命人把帖子和密信带出宫去。 司徒墨从正午跪到天色渐晚,白天顶着烈日一通暴晒,晚上太阳西下寒意袭来,一冷一热间只觉得头重脚轻,本身就跪的失去知觉的双腿不由自主地打颤。 宫人给御房四周点上灯,默默退下,小豆子在一旁求了司徒墨好几遍见他仍是一意孤行,心中十分煎熬,盼望着圣人在紫宸殿用过膳回来,赶快发现还跪在这里的五郎。 “五郎,值得吗?”崔婴本来觉得自己不应插手兄弟二人的事,可还是忍不住走到院中去劝司徒墨。 “什么?” “我说为了卢琤琤,你宁愿和阿兄吵架闹到现在这地步,她值得吗?” 就在说这话的同时,卢琤琤顺着宫道由宫婢刚好带到门口,还未进门就听到崔婴和司徒墨的谈话。 “你问出这问题是何意?你觉得阿琤不值得?” “只是好奇喜欢这女郎竟是到如此地步,不惜和圣人翻脸,想问因何选择她……” “因她是卢琤琤,不行吗?” “只因为她是卢家六娘子?” “崔婴,我觉得你很别扭,你想要的就是荣华富贵,阿兄早已给你,你为何要计划和离?你这女人未免太贪心些,既要财权又要我阿兄的心。” “怎会说到我身上?”崔婴被司徒墨这几句话戳痛,有些不悦。 “我觉得你可笑,你想爱又怕被伤害,什么事都不肯明说,把原本好好地关系搞成一团乱麻,本来阿兄心中就只有你一人,是你胡思乱想把人推远了还要做一副深受其害的样子。 我与你们这些自诩心思成熟的人不同,我心悦琤琤因为她是琤琤,她只是存在我便想去爱她,我从不掩饰,今日我跪在这里求赐婚求入赘,并不是她刻意教唆,是我本心就想这么做。” “噗……”崔婴脸上突然露出自嘲的笑容:“我竟还有点羡慕她。” “不用羡慕别人,我阿兄待你不差,你们二人从我回到玉京就关系十分别扭,本王最烦你们这种有话不说清楚的人。” “好好好,烦我是吧,她来了,我该走了。”崔婴见着站在门口的卢琤琤,想着把说话的机会留给二人,自己去紫宸殿去寻圣人。 “谁来……”司徒墨扭过身子朝门外看去,执灯宫婢的身后是一身端庄打扮的卢琤琤。 卢琤琤听到司徒墨在崔婴面前这么维护自己,面上发烫,听到后面眼圈发红,现在一副嗔怪的神情走进来。 “你干嘛同贵妃讲那些……”声音压得非常低,只有两人听见。 “是她先看低你……我不想你被人评价,谁都不可以……”司徒墨撅嘴嘟囔着,像是在和琤琤告状。 你看崔婴她欺负你,我可是站在你这一边,为什么不夸我? “膝盖疼不疼?”卢琤琤撩开司徒墨的袍子,见着里面的裈裤已经渗出血迹。 “你、你是傻吗?圣人不回来你就偷会儿懒呀,为什么傻乎乎一直跪着?我去找小豆子
问他要个垫子去……” “不用!” 袖子被司徒墨拉住,她回头看向司徒墨,这厮虽然脸色苍白,可还是嬉皮笑脸的,仿佛见着她什么事都不算事儿了。 “那好,我陪你跪着!”卢琤琤也撩起裙摆跪下,刚跪下她就后悔了,这院子里铺的这石板砖是真够硬的。 不过她还是挺直脊背保持跪姿,司徒墨都这般跪了一下午,有难同当,她必须陪着罚跪。 司徒墨扶着她胳膊要给她扶起来,不让她跪着,见卢琤琤不为所动,他只好把自己袍子的下摆挪过去垫在琤琤的膝盖下面。 袖子垂下来,他轻轻地用手指勾缠住琤琤的手。 二人本是在罚跪,却忽地同时低头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