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易逝,瞬息欢愉。昨日一夜恍如大梦,待到再度睁眼,便已须面对残忍的现实。
今夜,是跨年夜,明日便是面向整个术士界的公开审判。
审判庭位于另一座城市,作为参与交易的一方,我已然答应了将会出席审判,若是路途中被意外拖延,亦是对交易的破坏,因此我们得提前到达,以防横生变故。
当我的们落地时,朱华、易水和荆哲都来接机了,朱华还是一身高雅旗袍,易水还是仙气十足的阔袖袍衣,荆哲嘛……还是白背心配人字拖。
看见我,他们神情各异,但无一例外都带着几分内疚。
朱华首先迎上来,她婷婷袅袅的步伐令人怀念:“烬夜,我们真的很抱歉,关于审判的事,我们都尽力反对了,但是其他几席的态度实在强硬……”
我轻轻摇了摇头,打断她的话:“没关系,我做了什么,我很清楚,要面临什么后果,我也明白。反倒是你们,在无沙帮我说话受到的压力肯定不小吧。”
荆哲习惯性地挠挠头,满脸忿忿:“都是兄弟,有什么好见外的。要怪就得怪前几天南盟主动与无沙谈判,那帮狗东西非要把你弄上审判庭,不然无沙也不会这么快就出通告。”
我们互相寒暄了一番,话题又回到了这趟南国之行上。易水摇了摇他的大扇子,迟疑着问我:“烬夜,南盟提交的统计报告称你造成的死亡人数达一千以上,你……真的杀了那么多人吗?”
“易水!”荆哲赶紧扯了扯他的袖子,“你提这茬干嘛呢,烬夜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就算他杀人也是杀该死的人,南盟的报告水分多大你比我更清楚。”
“我就是因为不信才问他啊,你可别瞎冤枉我!”易水带着几分哀怨为自己辩解道。
我笑起来:“哈,咱们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不说别的,单论那些流言蜚语,听了多少年了你们可曾信过半句?我又何曾真如那流言所说?”
闻言,他们也笑,像是放下了什么负担,每个人脸上都有几分释然。
荆哲哈哈笑着,伸出胳膊勾着我的肩:“你小子,这么多年还真是一点没变。走走走,一会儿可别整这些严肃的,今天可是跨年,哥几个一起下馆子好好搓一顿!”
“那么……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嘻嘻,这一趟回来,小天淇也瘦了不少呢。”朱华贴近天淇,妩媚一笑,后者立刻羞红了脸不敢做声,看得易水连连摇头,朱华乐此不疲,“一会儿到饭桌上,可要让姐姐好好疼你哟。”
破天荒地,今天我主动畅饮几大杯,明知道自己不胜酒力,晚上做梦必是噩梦,我也不想再憋着了。
喝,喝他娘的!这个跨年夜高低也算是诠释了“团圆”二字,今天玩个尽兴,明日上审判庭也是畅快!
好酒当聚亲朋饮,万事繁杂皆退散。摇骰满盅,划拳比酒,简单的乐趣几乎让人觉得今夜便是永远。
可惜,与朋友聚会的时光总是开心而短暂。
深夜,我们说笑着告别,但每个人都清楚明天将要面对什么,到那时,我们的身份不再是同桌共饮的挚友,而是彻底对立的审判者与罪人。
呵,审判。真令人悲哀。
不过反正明天的结果是注定的,不如及时行乐的好。
今天的聚会乃是乘兴而至,不比南国那一次应酬。只是,明明我喝的是度数不高的东国啤酒,怎么还头晕得紧?
眼皮沉重得像石头,我昏昏沉沉地看着眼前景象变化,好似逍遥云间,便向身边的人夸夸而谈我过去如何叱咤风云,如何遭到背叛,如何抛却前尘……天旋地转间,从餐馆,到马路,到电梯,变魔术似的,再睁眼时就已经到了酒店。
天淇气喘吁吁地背着我,好歹是回了房间,一路上都有行人,苍蓝不能明目张胆地化形,只能以鹦鹉之身看着干着急。
等到终于进了屋,他当即化作人形将我从天淇背上扶下。
“我要洗澡。”我嘟囔着,一抬头对上天淇错愕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好有趣。
苍蓝的人形如他的本体一样强壮高大,他将我安置在沙发上,转而去浴室调试水温,再出来时身后带着蒸汽氤氲,他在腰间系着浴巾,小心地拦腰抱起我带进浴室。
他是龙,与人类的道德观念完全不一样,我也早就适应与他相处。他和我都没有觉得什么不好,除了天淇。
整个洗浴过程不过十分钟,天淇默默站在一边,看着苍蓝结实的肌肉,看着我俩熟络的配合,又看看自己的胳膊,良久后才憋出一句话:“你能变人?”
深蓝发色的肌肉帅哥将我放在床上,头也不回:“当然。”
“那为什么一直当鹦鹉啊?”
“大人说鹦鹉好,很帅。”
天淇无言以对。
我听着他们对话,不由得笑出声,高高抬了一下手,又搭在床上,冲着天花板喊道:“你还是去巡逻就行啦,我没事!”
“如您所愿。
”苍蓝马上变成鹦鹉,挤开窗帘缝钻了出去。
“喂喂,这家伙明显喝醉了啊!你别什么都听啊!”天淇冲到窗口探出头试图唤回苍蓝,可惜他早已飞得没影了。
他叹了口气,唰地拉上床帘,认命般地回到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