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九月底，但对公司来说，这是一年的最后一个季度，全公司上上下下已经在为年底做准备，想在最后的时间做出更好的成绩交付这一年的答卷，孟宴臣更是首当其冲的开始加班。 十一放假，其他人都回家了，只有少数几个部门的leader还在坚守岗位，但毕竟这是假期，多少会提前离开，只有孟宴臣的办公室，灯光一直亮到深夜。 他不喜欢，但他就算很累也想把手上的工作做到完美。 陈铭宇明天也要回老家了，今天临下班前跟他说，小孟总，要不先休假吧，他只是淡淡的回复你先下班吧。 就算他现在休息了，这些工作依然在等他完成，而明天又有新的工作会找上门来。 往后拖只会越拖越多，不如今天尽可能的解决掉。 这直接导致孟宴臣又一次在办公室沙发上睡死了，顾多琦蹲在沙发旁边撑着脸看他睁开眼。 “你来啦小孟总，今天的西服也很帅嘛。”小狗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怎么又开始睡办公室啦？” 孟宴臣伸手想去拿茶几上的眼镜，小狗早就准备好了，把眼镜递到他手里：“这儿呢。” 看着她一脸天然的把眼镜捧起送到他跟前，孟宴臣不由得想到早起把拖鞋叼到主人床边的小狗。 不等他说话，顾多琦又嘟嘟囔囔：“你说这梦，要么就彻底不刷新人让人干等，要么就刷新一个昏迷的不知道啥时候会醒的人，也不知道到底哪种刷新方式更好点。” 孟宴臣顺着她的思路想了一下，确实是这样，只有这两种情况。 顾多琦继续说：“下次你要是再昏迷在这，我真的很难忍住不用你办公桌上的记号笔涂你的脸。” “……” 知道她是开玩笑的，孟宴臣还是条件反射的坐起身，让自己的脸离她远点。 顾多琦跟着他的动作抬起脸：“所以你十一很忙啊，那五号你还能跟我们看电影吗？” 他扫了一眼桌子上堆积的件：“可以。” 顺着他的目光，顾多琦也看到了那一摞件夹：“……尊嘟假嘟，你加班到睡着都还有这么多呢。” 顾多琦站起身朝着办公桌走去，或许是天开始凉了，她把睡裙换成了短袖长裤，肥大又垂感很好的面料，她穿起来像个套着斗篷的幽灵。 “一个字都看不懂。”顾多琦一边翻件一边发表盲感想，“我之前还说呢，我梦里咋会出现什么投资规划那么高级的东西，难道我是天才？后来才知道那是你写的，和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她捧着件转过身看他：“你这情况真的够呛看电影了。” “做得完的。”孟宴臣也站起来走向办公桌，随手拿起一个翻了两下，“只是看着多，其实分摊到每天，没有太多工作量。” 而且大家都放假了，交上来需要审的东西变少了很多，按照他的估算，就算加上新的五号前肯定做得完，就是得加加班。 “做得完你还睡沙发……”顾多琦小声逼逼，“那有啥我能帮你的没有啊？你为了和我们出来玩也太拼了。” “让肖亦骁少来办公室烦我。”孟宴臣毫不犹豫的接话。 顾多琦被他干脆利落的嫌弃震惊了：“亦骁哥老来烦你吗？这么闲啊，他工作不忙？” “他暂时不需要。”孟宴臣心想，世界上应该没有第二个家庭会和自己的一样，把人压的喘不过气。 她跑到落地窗边儿，问他：“这个办公楼有天台吗？” “有，做什么？”孟宴臣不明所以。 “没，我有个猜想。”顾多琦摸了摸自己的小下巴，“以前我做噩梦的时候，能在梦里知道这是在做梦，然后就故意找一些能让自己醒来的办法。” 睡眠质量很好，此前向来很少做梦的孟宴臣还是头一次听说这回事：“什么？” “你老睡办公室这也不是事儿啊，走，跟我走。”顾多琦过来拽他的袖子，往门外跑，走了两步又扭头绕回他背后，“不对，我不认路，你走前面。” “……”孟宴臣觉得他像是在公园遛狗，反被狗拽着跑的人。 孟宴臣带着顾多琦离开办公室坐电梯上了顶楼天台，小狗一路上东看西看，出了电梯就撒着欢儿往天台边上跑：“好高的楼！” 知道这是梦，孟宴臣还是差点喊住她让她别过去那边危险，刚为自己的担心感到多余，她的下个动作又吓他一跳。 不知道顾多琦是不是属猴的，她明明说过自己不爱运动，却三两下就爬上天台的防护网，翻到了外面去。 孟宴臣快步走过去，在防护网里喊她
：“你干什么？” 眼看着顾多琦直接坐在天台最外边，两只脚挂在半空中，嘴里碎碎念着：“好高好高，我还是第一次在梦里跳这么高的楼。” 跳楼？ 孟宴臣完全不能理解顾多琦的脑回路，只能站在后面干着急，顾多琦回过头冲他笑：“小孟总，在梦里最快醒来的方法是失重，你不知道吗？” “……这里是5楼。”孟宴臣提醒她，就算是梦里，这也太高了。 顾多琦笑的更开心了：“我知道啊，反正是做梦，试试看！” 紧接着，她从天台边缘消失了。 像一只白色的蝴蝶，只留下衣角的残影。 孟宴臣下意识伸手抓住了防护网，五指收紧，但是感受不到任何痛觉，他盯着顾多琦消失的位置。 无人的世界安静极了，孟宴臣连自己的心跳都听不到，没有了顾多琦，这个梦境就像一潭死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孟宴臣听到了声音。 是他手机的来电提示音。 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天台外的夜景猛然后退。孟宴臣睁开双眼，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顾不上眼镜，他第一时间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他知道那是谁打来的。 “醒啦小孟总。”可能是强制醒来的缘故，顾多琦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口齿也不是很清晰，“你回家去睡吧，沙发多不舒服啊。” “……你。”孟宴臣现在想起那个画面还在后怕，“跳之前你不能说一声吗。” “说什么啊……呵——好困，我继续睡了，你快点回家吧……”那边的顾多琦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小，孟宴臣抬手看了一眼表，两点半。 孟宴臣只好说：“睡吧。” “嗯，晚安哦小孟总……”顾多琦拖着长长的尾音和他道晚安，然后挂断了电话。 拿着传来忙音的手机，孟宴臣喉咙里还未说出口的“晚安”被咽了回去，他这才伸手拿起茶几上的眼镜，重新带好。 刚才顾多琦蹲在这里给他递眼镜的模样，还留在脑海里。 孟宴臣不由得低头去，又看了一眼和她的通话记录。 她毫不犹豫的跳下去，只为了喊醒他，让他回家睡觉。 顾多琦，真的是一个……奇怪的人。 - 十月五号，孟宴臣没有食言，准时抵达三人约好一起看电影的地方。 昨晚顾多琦就给他发消息，说他最近加班忙，就别来接她了，她自己坐大巴也能到，不碍事。 孟宴臣也就没有坚持，在公司处理完工作才出发，然而他到了之后，又等了五分钟，顾多琦才匆匆忙忙的从地铁站出来，在人群里找到他跑了过来。 她穿了一身咖啡色的套服，上身是浅咖色的短款t恤，下身是同色的格纹短裙和一双深棕色的马丁靴，背着一个毛茸茸的棕色玩偶双肩包。 “哇，怎么前几天降温了今天又热回来了？”她确实体能很差，在他面前站定后又撑着膝盖喘了好几声，露出一小节白皙的背部，“我迟到了呜呜呜，小孟总对不起，公交车没赶上上一趟……” “没事。”只是迟了五分钟。 “你怎么也不把西装换一下，热不热……咦，亦骁哥呢？”她直起身子左右张望。 说曹操曹操到，肖亦骁正好给孟宴臣打电话：“我在商场里面呢，从地下车上来了，你俩在外面吗？直接进来？” “嗯。”孟宴臣示意顾多琦跟他往里走，顾多琦双手拉着背包的肩带乖乖的跟了过来。 她今天到底背了什么，上次连个包都不带的人今天带这么大个包来。 其实电影真的没什么好看的，孟宴臣坐在电影院里依然这么想，买的厅的门票，座椅是一整个长沙发，一个厅里十几个卡座，位置都分得很开，给足了私密空间。 肖亦骁和顾多琦执意要让他坐在中间的位置，然而电影开演了之后，他俩又憋不住一直探着头在他面前聊剧情。 “这个老头肯定是反派，我跟你赌！”肖亦骁压低声音用气音和顾多琦说。 顾多琦在黑暗的影厅里翻了个白眼：“什么呀，亦骁哥你到底有没有看这个系列的，这是好人！” “……”孟宴臣一个头两个大。 没演多久，肖亦骁和顾多琦都已经贴着他坐了，顾多琦更是直接扒着他的胳膊和肖亦骁聊天，孟宴臣终于忍无可忍的：“到底看不看了。” 他俩理直气壮的用气音回复：“在看啊，这就是在电影院看电影的魅力
！” ……什么魅力，被你俩当夹心的魅力吗。 而且这和在私人影厅看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 电影播到笑点部分，影厅里发出整齐划一的笑声时，孟宴臣又觉得好像是不太一样。 最后他俩讨论了半天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的那个角色牺牲了，旁边的顾多琦一下抓紧了他的小臂，接着就松开手开始擦眼泪。 孟宴臣有点慌了，这个时候应该做什么？ 肖亦骁倒是熟门熟路的伸出胳膊递来一包纸巾，顾多琦接过去就擤鼻涕，哭的甚是投入。 放映结束，灯亮起，孟宴臣发现哭的还不止顾多琦一个。他并不觉得剧情有多感人，只是常规的爆米花套路，音乐渲染到位，什么剧情都能很好哭。 可能是顾多琦共情能力超出常人，她直到走出电影院还在抹眼泪。 “好好，祖宗，别哭了！晚饭你想吃啥啊？”肖亦骁跟在她旁边哄，“你这眼睛红的和兔子似的。” 她确实又像上次看到的那样，眼周红了一大片，可怜兮兮的。 最后顾多琦说要吃火锅，在等菜的时候她把包抱出来，从里面掏出两个包好的礼物袋。 “我之前和同学去迪士尼玩买的。”她用那双哭红的眼睛看着自己，“你俩一人一个，可以拿来挂钥匙。” 肖亦骁惊讶的接过：“诶哟，这么让我们琦琦妹妹破费呢？” “你俩请我吃饭啊，我又没钱请回去，拿了这个就不许说我白女票了啊。”她现在这状态，说俏皮话都感觉是在卖惨。 孟宴臣也接过自己的那份，拆开看，是个毛绒玩偶，估计是动画里的角色，他不认识。 肖亦骁直接把他得到的那只挂在车钥匙上，还扭头看孟宴臣的：“怎么给我买就是史迪仔，给他买就是狐尼克？差别对待啊？” “哪有！”顾多琦佯装要用餐巾纸丢他，“都是热门角色，史迪仔很可爱的诶！” “知道知道，妹妹费心了~” 吃完饭回家，孟宴臣开车送顾多琦回去，车停在她家门口了，顾多琦又从包里拿出了别的东西。 一个包装的严严实实的立方体，她把东西递过来：“你生日那天估计要和家人过，我也不好找你的……所以把礼物提前送给你！” “生日？你怎么知道？”孟宴臣惊讶的接过，他不记得告诉过她生日。 “你别管那些。”顾多琦显然有些不好意思，她用手摸自己的鼻子，“不是什么贵重的……反正你回去再拆，别当我面拆啊我好羞耻的！我走了，小孟总拜拜！” 孟宴臣开车回家的路上，每个红灯都在看放在副驾的这个包裹，仿佛能透过包装看到里面是什么一样。 到家终于能拆开了，他发现是一幅装裱在相框里的画。 画的主人用水彩颜料，在深灰色的画纸上绘制了一只漂亮的欢乐女神闪蝶，蝴蝶的身旁点缀着用金箔贴上去的星星，不知道颜料里夹杂了什么，蝴蝶的蓝色翅膀在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漂亮的偏光，流光溢彩的，每移动一下相框，那翅膀就像是蓝色的水面一般，夹杂着金粉和闪片，好似流动起来。 孟宴臣发现这幅画的右下角还有一个小小的印，白色的印泥印出“小柴”两个字。 小柴。 对着画出神了一会儿，孟宴臣拿出手机想要道谢，发现对方早就发来了消息。 【顾多琦】：我本来想给你买蝴蝶标本的，但是想了想你估计都有了，还是自己画比较有诚意 【顾多琦】：我可是斥巨资购入了好多珠光水彩和矿物水彩！ 【顾多琦】：……好叭，也没那么巨资 【顾多琦】：反正画的不好你也得夸我！我花了好多个晚上呢！ 【顾多琦】：这个是欢乐女神闪蝶，希望小孟总在新的一岁里每天都能开开心心哦！ 孟宴臣看着她发来这些话的时间，大概是一到家就发了，而自己在专心开车没有看见。 他的手指敲击屏幕，给她回复。 【孟宴臣】：很好看 【孟宴臣】：谢谢，我很喜欢 接着，他点开顾多琦的名片，把备注里的【顾多琦】三个字删掉，换成了【小柴】。 和他们看电影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下次再来邀请的话，不忙可以答应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