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昭正高兴,忽觉掌中湿冷,她摊开手掌一看,才察觉湿的是常宁的袖子。她转念就明白了,心生歉意,“……外面的露水很重么?”
常宁笑意更浓了,“今夜山里湿气特别重,又冷的厉害,待会儿你多穿些。”
蔡昭偏过脸,片刻后低低嗯了声。
……
天地间一片墨黑。
星月无光,大朵大朵的乌云堆积在一起,呼啸的山风将树木草丛吹的东倒西歪,人连站都站不住,头顶的插天峰黑压压的盖下来,仿佛要将人吞噬。
“就是那儿。”常宁指着前方一处极为寻常的院落。
青阙宗占地甚大,几十座院落零散分布各处,常宁指的就是一处存放杂物的屋舍——靠近后山,荒凉冷僻,还有茂密树林遮挡,鲜少人能想到这里。
然而蔡昭已经看见前方半人高的野草从中隐隐绰绰的十几条人影,在星月无光的黑夜中缓缓移动,安静的戒备在屋舍周围,形如鬼魅。
但这样的黑夜也给了常蔡二人便利。
他们无声无息的靠近,遇上来回走动的黑衣人,能闪避就闪避,不能闪避就点倒后轻轻放到草丛中,然后从偏窗潜入屋舍。
这是一间前后两进的大屋,前后左右至少有七八间屋子,每间屋子都堆放着五花八门的杂物——常宁牵着蔡昭,摸黑走到倒数第二间大屋。
“应该是这里。”他轻声道。
蔡昭取出用纱布裹着的夜明珠,借着微弱的光看向整间屋子——
他们从南面进入屋子,东墙堆放着高高垒起的桌椅板凳,上头布满蛛网;西墙空空如也;北墙叠放了几口巨大的箱子。
蔡昭仔细查看了一遍,最后径直走到北墙,指着最大的那口箱子,道:“这里有机关。”
常宁:“你怎么知道?”
蔡昭叹息:“其实机关阵法才是我外祖父最擅长的,可惜他双亲说那是歪门邪道,外祖父只好跑去江湖上偷着练。”——然后遇到了蔡昭那一心向佛的外祖母。
常宁轻轻一笑。
蔡昭将夜明珠交给他,然后在几口箱子上摸索起来,忽听她道:“有了,这儿。”
常宁眯眼去看,原来其中一口箱子是牢牢钉在地上的。
他本想去挪那箱子,却被蔡昭拦住。
蔡昭目不转睛的盯着箱子上那个巨大黑铁锁扣,周围器具都布满灰尘,然而这锁扣色泽虽黯淡,触手却十分光滑。
“有人经常触摸它。”常宁轻道。
蔡昭取下一边的耳环,将细银钩拉直,小心翼翼的探触那锁扣各处凹槽纹路,片刻后,她脸上露出笑意,“行了。”
黑暗中,只听轻轻一声啪嗒,巨大锁扣的其中一处凹槽被蔡昭按了下去,然后整个锁扣缓缓转开,后面露出一个拉绳把手。
常蔡二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想去拉那个把手,但又担心一旦拉动,发出的声响会将屋外的黑衣人引来。
这时外头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二人一愣,反应过来俱是欣喜——今夜果然要下雨!
常宁牢牢握住拉绳把手,果然不久后再度霹下一声巨响雷鸣,常宁快若闪电的拉动把手——只听一阵格嘞嘞的响声,另一口箱子缓缓移开,地面露出一个洞口,下头是深深的阶梯,显然通向地下某处。
常宁忍不住笑了,轻声道:“樊兴家说的不错,青阙宗的确各种牢房应有尽有。这不,连地牢都有。”
蔡昭笑着轻打了他一下,然后跳入那个地洞。
常宁跟上。
作者有话说:
一个老读者跟我说,明明悬疑推理,为啥你的案看着像宅斗。
于是我换了案。
第0章
黑黝黝的地洞犹如一口通往地狱的深渊, 女孩手中的夜明珠仅能照到身前三步,可她走的义无反顾。常宁看着前方那团微弱的光线,微微心惊。
深灰色的石阶向下十格,转角一折, 再向下十格, 再转角, 就出现一个黑漆漆的石室,七八丈见宽, 一人半高。
除了一桌一凳一床,另石墙上两大一小三个摆放杂物的漆黑铁架, 屋里别无它物。
桌上一灯如豆,幽暗森冷。
才一日未见,千公子仿佛瘦了五斤老了三岁,华贵的衣袍皱折不堪,头没梳脸没洗, 全无姿态的盘起一条腿坐在铺了稻草的石床上, 另一条腿垂下, 脚踝处依旧扣着铁索,一头没入石墙。他身旁放着个粗瓷碗, 里头有两个冷掉的馒头, 其中一个啃了几口。
千公子听见脚步声, 一下跳起来,将胸脯挺的高高的, 高傲道:“你们不用送吃的来了,我说了不吃便是不吃, 这些粗冷之物喂狗都嫌…你, 你们是谁?”他见来的是两名陌生人。
蔡昭将夜明珠收入怀中:“保住你两只脚的人。”
千公子瞪大眼睛, 指着蔡昭:“你你……”
随后又指向她身后高大的青年,“还有你,那日是……是你们俩?!”他本就精通易身之术,最是清楚人体的骨肉形态,一经提醒立刻反应过来。
知道是这两人,他顿时怒从心头起,破口大骂:“你们还有脸过来!我原本好吃好喝日子过的舒舒服服,都是你俩一通搅和,害的我被关到这鸟地方里!”
常宁冷声道:“猪也是好吃好喝日子过的舒舒服服,可一旦养足了斤两,立时就是一刀。他们如今是指望着你的易身大法,什么时候有别人学会了你的本事,你以为自己会比待宰的肥猪强多少。”
千公子一个哆嗦,神情惊惧:“他,他们说,我太辛苦了,等过了这阵子,就给我寻两个孝顺的徒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