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认错戚云柯,不过是弟子糊涂,同门眼拙,可她做妻子的若认错了丈夫,甚至与冒牌货有了肌肤之亲,便是将来真戚云柯不计较,她也难免名声扫地,无颜见人。
幸亏,这几个月他们夫妻并不同住。
想到这里,她再不想留在这里。
冒婆婆明白她眼中的惊惧之意,立刻让尹氏侍卫将他们母女团团围住,准备提前离去。
蔡昭忽高声道:“师父,我十岁那年你来落英谷给姑姑过生日,带的是什么贺礼?”
雷秀明精神一振,众人与他一样,都去看宗主反应。
假戚云柯眼中有一瞬的慌乱,随即又镇定道:“我哪里只带了一件贺礼,自是许多件,只不知道平殊最喜欢的是哪一件。”
蔡昭眯眼:“师父记错了。那年大雪,师父的行礼辎重全在路上被埋进雪里了——师父是空手来见姑姑的。”
假戚云柯叹道:“昭昭,我知道你想替这冒名的奸贼脱罪,但也不可胡言乱语啊。”
戴风驰趁机插嘴道:“不错不错。师父事务繁忙,哪能记得许多年前的细碎琐事!七师妹,你是不是想替这小贼……”
尹素莲恨铁不成钢,低声呵斥:“风驰闭嘴!”
戴风驰呆呆的转过头,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
假戚云柯见连尹素莲都起了疑心,当下高高跃起,直直一掌扑向李训。
李训自然而然的抬掌反击,两人不轻不重的对了一掌。
假戚云柯几大步后退回座位上,咳出一口血,趴在扶手上不住喘气,“言语能作假,招数能作假,可本门内功心法难道也能作假么?李师兄,我是真是假,难道你还分辨不出来么。”
李训愣看自己的手掌——适才两掌相接,对方内力清正平和,虽有几分虚弱,但确是本门内功无疑。
假戚云柯一脸庄严愤慨,由曾大楼扶着艰难起身:“诸位师兄若还有疑心,等我伤好后大家好好切磋一番,总之今日不能放跑了这冒牌的奸贼!来人啊,将他拿下!”
事到如今,雷秀明已无话可说。
欧阳克邪与陈琼不敢向假戚云柯动手——万一人家是真的呢,李训也觉得先拿下常宁比较稳妥。
直到此时,常宁依旧是一脸风淡云轻,只飞快的瞥了蔡昭一眼。
蔡昭明白他眼中之意,心中沮丧无比——果然被他料中了,哪怕她当面揭穿,也是毫无用处的。
灰衣人与宗门弟子形成两重人墙包围圈,缓缓逼近常宁。
常宁自不会束手就擒,长笑之声响彻殿宇,震的众人耳中嗡嗡作响。
他宽袖飘浮如云,东一闪西一兜,竟然穿过重重包围跃上房梁,在玉墙与房梁之间如飞鸟般游弋。他在空中高声笑:“好你个巧舌如簧的伪君子,我这就去地牢将那人揪出来,拎到天下英豪面前,猜猜大家会如何看待你们青阙宗私藏千面门弟子的行径!”
一阵劲风掠过,西面窗户被打破一个洞,常宁已越窗而逃了。
“不好,快去石壁地牢处!”这下连假戚云柯都急了,“千面门弟子若落入魔教贼子之手,后患无穷啊!”
李训一咬牙,与欧阳克邪及陈琼,领众弟子向北面后山追去。
灰衣人亦在短鹰钩鼻子的指挥下跟上。
尹家侍卫则护着尹素莲母女悄悄从后门离去。
殿内一片混乱,无人注意到蔡昭不见了。
……
夜黑如泼墨,连微弱的星月之光都被沁凉刺骨的芒刺细雨遮盖了。
蔡昭提气一路直奔至万水千山崖,只见巡游弟子与守崖弟子都倒在地上,崖边立着一个高挑挺拔的身形。
他闻声转头,见到女孩便笑:“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找我,那群傻子都去北面后山了罢。亏得他们兴师动众,连巡守的弟子都没留几个——咱们快走罢。”
说着便去发动铁索机括,却听到蔡昭清冷的声音,“我不会跟你走的,你自己下山去罢。”
常宁苍白如玉骨的指尖停在漆黑的玄铁机括上,他转身:“你还没死心么,适才你也见了,千面门的易身大法天衣无缝,只要你不揭了他那层皮,就不能让所有人信服!听我一句,咱们下山去,有我帮你,总能找到你爹的!”
蔡昭:“我得谢谢你,替我试了一条错路,叫我死了心。既然此路不通,我就得另想法子了。可我依旧不能跟你走,你也听我一句,自己下山去罢。”
常宁听出女孩的不对劲了,强笑了下:“你早知道我不是常宁了,可你也说了,愿意相信常大侠不会轻信歹人,相信我不是个坏人……”
“九州宝卷阁的藏果然多如瀚海么?”蔡昭道。
青年忽的僵住,犹如冰冷的玉山。
“我早知你不是常宁,但我以为你是有难言之隐的隐士之后,因为常大侠对魔教甚是憎恶。昨日,我才知道你原来是魔教中人的。”
“九天九重山,十方十万海,都不及魔教藏的九州宝卷阁。”女孩的声音很清甜,但透着说不出的淡漠。
“你不但是魔教中人,还是魔教中大有来头的人——九州宝卷阁是历代教主藏经重地,连七星长老无手令都不能进入。当年聂恒城猝然身亡,不及交代后事,据说如今的代教主聂喆就不知道九州宝卷阁在哪里。”
她俏生生的伫立风雨中,“我姑姑当年多次夜探幽冥篁道,还是知道些辛秘的。”
“所以,”青年目色深沉,“你听我在山下说千面门的传闻时,就知道我的来历了。”
蔡昭:“不错。”
青年心头仿佛有什么思绪抓不住,忽然,他眼皮微微一颤:“你,你利用我找到地牢?”
蔡昭缓缓抚掉脸颊上的雨水,低低一声,“嗯。”
“开阳长老这等人物必然被看守森严,说不得那对锁魂琵琶钩就用到他身上过。所以,他是不可能自己越狱的。”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