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正寺少卿周一清听到这话,略顿了一下就已恍然,满嘴苦涩的摇头叹息道:
“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但叹过气后,他又很快抖擞了精神,强作笑颜的拍着韩青岚的肩膀道:
“走吧。老夫亲自带你去,宗正寺用来招待“贵客”的地方看看。”
背过身后,老人家一马当先的向前时,又低声喃喃道:
“里面若有什么短缺,或需更换的物件儿,你自己掂量着办。”
宗正寺中自然有相应的主簿,与部就这些琐事进行汇总对接,并负责督办查察。
但因这么多年以来,从没任何皇亲国戚被“请来”此处做客。对此负责的主簿又早已换过了几茬,有关的卷宗与规矩也早都不知丢到何处。
这般情况下,出了差池,和宣德帝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宗正寺内众人,就算被罚也必是不痛不痒,可主管军械的部主将韩青岚,却是百口莫辩,难逃重责。
更不用说,此时还不能太大张旗鼓的来亡羊补牢。否则,这风口浪尖儿上,没事儿也闹出事儿来。
周一清即已知韩青岚的处境与难处,又怎会袖手旁观?
见韩青岚没立刻跟上,似有迟疑,老少卿回头呵呵笑道:
“你这后生平日不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嘛,怎也知道替别人顾虑了?老夫我好歹还占着少卿这把椅子呢!安排些杂事,难道还有人敢当面说三道四吗?”
“走,走,走。趁着这会儿人都在各处开小差儿,早弄完,你早做准备去。”
事已至此,韩青岚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哭笑不得的一摇头后,便大步跟上了老人家昂首挺胸,好似比往日更飒爽的脚步。
周一清因顾念着,韩青岚实地看过后,必有不少需要张罗筹划。
因此,一路上别说开口了,脚下只急行如风的,用最快速度赶去宗正寺的后殿——专门布置成私牢的一排厢房。
“行了,那里面最后一间就是唯一还能用,眼下关人的地方。我听说,才给世子送完午饭,一时半会儿这里应不会有人再来了。你进去扫一眼,看缺什么少什么赶快记下!”
宗正寺少卿这是平生第一次,做这种不守规矩的事儿。
周围还没任何风吹草动呢,老人家就已一额头的汗。且边扫视着四下,边头也不回的嘱咐韩青岚道:
“我在这儿把风,臭小子你可记得动作快点儿!老夫的晚节能不能保住,就落在你手里了!”
韩青岚听着这好似正磨牙的唠叨,无声苦笑一声,下一瞬却郑重的对周少卿的背影深揖到底,起身后立刻拔腿奔向最后一件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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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安阳王世子萧仁呆坐在栅栏围成的隔间里,瞪着眼前正冒着热气的一菜一汤,外加一个白花花的大馒头垂泪。
准确的说,他并不想哭的,也没力气抽噎了。但就是控制不住,不断从眼睛里淌出来的水。
原因嘛,他觉着,大概是心里觉得委屈?
去年父王病逝之时,他是毫无准备的,被从望春楼里“请”回去的。紧接着,一切走马灯似的,各种各样的事情不停要他决断。
等父王下葬后,他还没来得及多喘口气儿,就被府中的长史催着送上了来京的马车。
紧赶慢赶在入冬前好不容易抵京,又是一阵晕头转向的忙碌,走动。
只为能让他的头衔儿,从世子正式变为王爷。
可听人说,这本应是顺理成章,不过走个过场的事儿,到他这里却大半年了都没个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