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将吴老太医送到明霞居外,嘱紫竹将人送至正门后,便立即折返回清和长公主的卧房。
“娘,感觉好些没?”
迈过门槛的一瞬,她已收起浑身的凝重,轻快无忧的一如上辈子的此刻,也如这年岁的少女该有的模样。
此时,清和长公主正倚坐在塌边,小口喝着白芷喂来的碧粳米粥。
翠绿且颗颗分明的软糯粥粒,映着一旁的明亮的烛火,润泽晶莹的好似翡翠雕成。
咕噜噜——
食物的香气弥漫在室内,丹阳闻着只觉怀念,本身并没饥饿感。但显然,她的肚子有自己的想法。
清和长公主原正摆手,推开白芷递来的汤匙,锐利的目光刚投射到丹阳身上,这一声响雷般的肠鸣,顿时将她嘴边的话全堵回去了。
无奈默然一叹后,遣退了白芷,侧头示意丹阳坐到身边的床几旁。
“先来吃点儿东西垫垫,咱们再说话。”
淡然的清亮嗓音传来的一瞬,丹阳险些控制不住眼中的热意。
“嗯。”
不着痕迹的应过一声,她匆匆低头,边走上前边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心绪,再抬头时又是一张明媚娇艳笑颜。
默然用膳片刻后,丹阳才吃了小半个松瓤卷儿,一只汝窑天青瓷的盖碗忽被推到眼前。
清和长公主边掀开冒着热气,还没动过一口的酥酪,边淡淡的开口道:
“眼下没什么胃口,这么放凉再热也不好吃了。别糟蹋了东西,你都吃了吧。”
听到这话,丹阳忍不住扑哧一乐。
摊上这般愿意口是心非,又容易害羞的母亲,也怪不得自己小时候总被弄得云里雾里的莫名悲喜。
但这么难猜的心思,栽跟头的可不止她一个人,她爹好像也好不到哪儿去的吧?
在模糊的久远记忆里,极少回京的生身父亲的模样,她早记不清了。
她仍记得,父亲与母亲相处时那副笨拙的,慌手慌脚的模样。且直到眼下,也依然鲜明的印刻在她心底,并是上一世唯一能温暖她,让她开怀的事。
不过,笑声不等扬起,丹阳已本能般,用轻咳声迅速遮掩了过去。
神疲力乏的清和长公主,也因正垂眸想事儿,迟钝了的敏锐神经连一丝异样都没觉察。
但轻咳声还是将人唤回了神,长公主不悦的的盯了丹阳一眼,轻摇头道:
“都多大了,吃东西还这么没分寸。若再学不好规矩,就别再求我允你进宫去。”
丹阳闻言一愣,眨眨眼后想起小时的习惯,便轻轻嘟了嘟嘴。
本以为这小动作做起来会僵硬,或少许不自然,谁知竟还挺顺手。
哑然失笑的同时,她又忍不住茫然了一瞬。
母亲不提,她差点儿都忘了。在这段日子里,她进宫几乎跟走城门一样,偶尔还有太子亲自来接的待遇。
这真是,比正经的公主郡主还要招摇啊。
虽说,她也是谕旨敕封的,如假包换的真郡主。但奈何血统上来说,她根本就不应有这份殊荣。
清和长公主看女儿明显神游天外,却仍仪态端庄,速度还不慢的消灭了酥酪与松瓤卷之后,终于满意的轻轻扬了扬嘴角。
但当她的目光,落到丹阳包扎着的左手时,笑意顿时就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