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脑袋光得像卤蛋的老人,独坐其中。
梅花、桂桂、姜米都不在,沙发上空留几张毛毯。
老人看起来年岁很大,脸上满是斑驳的老人斑,白色眉毛又长又卷,连成一线。
“我把其他人支开了。”
他的声音很低沉,却透着股威严。
商显盯着他残缺的右手看,悄声念道:“第八根手指。”
来人身份,不言而喻。
第五肆:“原来您就是姜伯的父亲,姜升老爷子,昨日匆匆一面,未曾登门问候,
请恕小子唐突。”
姜升嘴角微动,“拜坟的小子,算你命大。”
商显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位老爷子,坑得第五肆摔下地洞啊!
第五肆面色不改,语气温和,“姜老爷子教训的是。小子不该假装外乡人,编出族亲于战乱年代沉眠乱葬岗的谎言。”
姜升见他不卑不亢,心底的火气,消散许多,“即便你如实相告,我依旧不会指出正确方向。”
最多,指一条没那么危险的错路!
老爷子咽下后半句话,别扭地撇过头去,语气闷闷沉沉,“今夜,我来报丧!”
商显和第五肆俱是一震,齐声问:“画眉太奶……”
“去了!走得很安详,该交代的,她也都交代清楚了。明儿一早,扶灵归家。”
他站起身,拍拍兜里的手电筒,往门外走。
商
显和第五肆呆怔地僵立在原地。
他们都知道画眉太奶已经是晚期,情况不乐观,可怎么也没想到,她老人家会走得这般急。
姜升看出两个年轻后生脸上难以掩饰的歉疚,轻叹一声,“她就是想知道个真相,才吊着一口气痛苦活着。如今知道了,这气儿,也就散了。她对你们,只有谢意。”
姜升跨出大堂,脚步停顿在屋檐下,声音低缓,“那日,我听见动静,闯进画眉家,看见桂兰小小一团,藏在床单下抽搐。”
“床单上都是血。”
“我掀开床单,才看见一根竹竿,从他下体插入身子,血止不住地往外涌。”
“他很害怕画眉看见他当时的样子,求着我,将他藏起来,将屋子里的痕迹,都烧掉,告诉他阿娘,他是离开了,他不是死了。”
“他吐着血,惊慌又羞耻,死不瞑目,我甚至来不及找件衣裳给他披上。”
“那信,也是我模仿他的笔迹,写给画眉,自欺欺人。”
姜升的身影,消失在庭院。
天空泛起鱼肚白。
冷冷清清的安隐镇,有些许炊烟,袅袅升起。
送葬的队伍不长,十来人,没有哀乐,没有鞭炮,安安静静。
黑漆的棺材很大,抬棺的,却只有两人。
前面的是魂域民宿的老板,第五肆;后面的是他的未婚妻,叫商显。
两人看着都不像是有力气的人,抬起棺木来,却稳稳当当。
镇子沿街,有不少居民躲在窗户缝后面看,暗忖:沾上第五家,不是杀人就是鬼,晦气!
也有一些老人,拿出纸钱在门口了,嘴里念叨着:不合规矩。
他们不知道,这不合规矩的抬棺,却出自画眉太奶临终前的交代。
她是在用她自己的方法,化解两个孩子的歉疚。
姜升扶着棺材,步履蹒跚,谢绝儿子姜米的搀扶。
诊所的花医生,推着毛家阿婆的轮椅,跟在送葬队伍后面。
每遇到一家纸相送的人家,毛家阿婆就弯腰致谢。
送葬队伍在出安隐镇门口时,与刚进安隐镇调查的市局警车擦身而过。
随后,警车掉头,默默跟在送葬队伍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