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术是什么?柱仙从未见过,但是他马上就会见到,这是个幸运又不幸的事情。
人在经事的时候,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无论多么顺遂都是在历劫。
刻骨铭心的事情其实生的时候很短,但又很长,因为它给人的影响可能会持续一辈子。
比如,有些恐惧会持续一辈子,有些内疚会持续一辈子,有些尴尬会持续一辈子,穷奇将死也不能摆脱。
如果换做六十年前,经历这样的事,有人当面说“杀了你,只需一剑!”,这个画面将成为柱仙难以摆脱的梦魇。
确切的说,那个时候柱仙叫轩辕缜,他既不会像武夫一样拔刀而起;也不会像生一样慷慨激昂;他的抗争方式只有一种,就是温尔雅,又不失体面的提出“意见和建议”,虽然这些言论足够让他万劫不复。
柱仙曾有另一种所谓宿命,他可以守着妻儿,闭紧嘴巴,安逸的随波逐流,平安,平静地终了此生。
他也曾皱起眉头,批判无视现实的高傲和轻狂。
可是后来他惊讶地现,天国放弃了对于和平的守护,他们狂妄的以为,科技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甚至可以轻易抚平一切伤痕。
人心的创痛怎么可以轻易抚平?当仇恨开始,就再也不以人的意志而停止,安全利益不断分化,让天国日趋变成地狱。
在那个地狱中,人们以仇恨,猜忌,仇杀为所有人编织牢笼,从此永世不得翻身。
柱仙曾自问要留下什么?留下盘根错节的权势?留下富可敌国的财富?这些在他看来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留下向前迈进,不惧疼痛,敢于探索的勇气和梦想。
然而,勇气,梦想给他带来的却是彻底的毁灭。
往事不堪回!
现在已经不是六十年前,从某种意义上说轩辕缜已经死了,除了阴魂不散的信念。
在经历过万千劫难后,柱仙早已经将生死、荣辱看淡。
此刻,柱仙感受不到恐惧,身外的事轻飘如云,触动他的只有某些不期而遇,又年代久远的回忆。
剑影将落,那一刻很短,短的就如独刹手里的剑,它铸造已定,就如光阴镂刻的一缕宿命。
时间近乎在柱仙的感觉里停滞,柱仙凝视着剑影,他并不依据于宿命。
依据着层层尸骨的地狱据说有一千万个依据,依然抵不过一缕睿智的穿透。
罗织尸骨的懦弱即使寻找了古往今来亿万年的理由,依然沦入黑暗,世界并不因为谁的放弃停止大衍。
独刹的剑毫不留情的斩落。
那把剑其实很淳朴,它虽然不会呢喃人道与真理,但是它并不回避自己的企图,这已经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了。
柱仙的战锤闪烁清辉,向前迎击,虽然独刹的仙术确定无疑,但是这场决斗就像沐浴在光明中一般。
柱仙常将决斗比作一场辩论,很多人认为辩论的时候看不到鲜血,但是柱仙记得,他于天堂参加的每个决议背后莫不血流成河,只是不具慧眼的人看不到。
因此,比之于会议,他并不害怕利剑,至少这一刻他看的清,看的清独刹近乎隐匿的攻击.
那攻击度极快。柱仙屏住即将窒息的呼吸,盯住已做过去,却在未来幻化的影。
柱仙的度一样的快,两个人近乎同时击中对方。
柱仙的战锤掠过独刹的身体,他的战锤就像触碰到了一缕空气,独刹的身体忽然溃散,如斑斓的泡影破灭无踪。
跟着柱仙看到一把短小,精悍的王者之剑,划过身体,割开无血、无痛的伤口,割开他用死亡和疼痛缝合的躯体。
柱仙慢慢跪倒,慢慢合上眼睛,流不出一滴眼泪。
独刹的影重新聚合,他手中这把剑无坚不摧,任何合金在它面前都极端脆弱,它宰割生命就如热刀过油,只会留下极小的伤口,但是中剑的人会被一剖为二,瞬间毙命于黄泉。
“这就是仙术嘛?”柱仙捂住胸口。
他的胸口,他的心剧烈疼痛,这抹疼痛联系于久远的过去,似乎和现实毫无关联。
他的眼睛浑浊,紧皱眉头,仿佛疼痛从地表已经进入了宇宙内核。
六十年的光阴过去了,柱仙不敢想象自己的家人是否还活着,如果他给家人留下了什么,就是余生的痛苦。
柱仙想到临别的时候,他偷偷跑回儿子劳作的农场,儿子疲惫不堪,愁眉不展,儿媳牢骚满腹,忧心忡忡,妻子重病在床,奄奄一息。
他不敢和他们见面,更不敢告诉他们自己被流民所伤,已变成炮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