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牧阳最终还是按薛平的建议填了一个借款单,去找袁仲绥这个单位负责人签字。
“5000元?够不?”袁仲绥看了一眼借款单,又看了一眼邱牧阳,眼神里竟有了一丝关切。
“袁经理,够了,就准备请别人吃两顿饭的。”邱牧阳对袁仲绥在公开场合下对自己怠慢而私底下对自己却有种体贴关怀的神情,一时不太适应。
“小邱啊,现在北华、川渝、汉江都进入庆北市场了,竞争这么激烈,你确定你能5天内拿来合同?”
“嗯,袁经理,我有信心!”邱牧阳想有韩若冰的帮忙,别说5天了,3天都可以。不过他还是意识到袁仲绥对自己表面上轻慢,实际上还是关怀有加的。会议上,自己夸下海口说5天,而袁仲绥没有借势激将,反而给加了2天。
“小伙子,不要冲动。咱们队伍的名声或许废了,昨天一个遇阻折腾了一天,就一个简单的固井测井。”袁仲绥顿了顿又说:“这恐怕会影响咱们开拓市场,拿合同。”
“施工作业,井下情况千变万化,这都可以理解,开门红当然最好,开门黑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起码让小队警觉起来,不再小瞧庆北这个个体市场,以后会一顺百顺。”邱牧阳只是随口安慰。
袁仲绥却富含深意地审视了他三秒,却不说话,低头在借款单上签字。
“哦,袁经理,我是去朋友处住,绝对安全,您要是不放心,可以签订面约定,出了事与项目部无关。”邱牧阳接过借款单。
“那倒不至于!”袁仲绥说:“只要你签了合同,随便怎么着都行,不受基地制度限制,但还是那个条件,2小时不准关机,项目部有事情给你电话需马上到,重大事情,例如签合同、出延庆市等情况需要汇报。”
“那好,袁经理,君子一言哈。”邱牧阳是有意识地再次确定他不在基地住宿这一违反劳动纪律行为的可行性,防止以后真的有上面谴责、底下非议等不可预料的事情发生,袁仲绥可以一推三六五。
“没问题,这点上需要和白启立院长学习,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你拿合同就是帮我坐稳位置,而我这里产值高了,也就是再帮白院长坐稳位置!对不对?最主要的是合同、产值,别的都是毛毛雨,这点小事,我还是能跟你担的!你放心吧。”袁仲绥似乎很明白邱牧阳的心理诉求,说出的话无疑又给他吃了一个定心丸。
“袁经理,我会尽快给项目拿来合同。拿不来,任你处置!”邱牧阳一激动便又夸下海口。
……
邱牧阳将自己的农行卡号写在借款单一角,托张少彬扫描发回测矿院财务科,下面所做的就是静等账务处理,再由出纳打款。这是赴外人员借款的必经流程,项目部人员、小队人员借款,需先自行填制借款单并于收款人处签字后,再由项目经理袁仲绥在单位负责人处审签,再扫描发回家中。先不说袁仲绥项目负责人的身份,单说他在前线施工现场,项目所属人员是否需要现金加油、购料、业务招待等消费行为而借款,他当然最清楚,这也是责任划分的需要。而扫描回家的借款单需由财务人员找院领导最后审签。5000元以下,由财务老总审签;5000元到元,含5000元,需由测矿院一把手白启立白院长过目审签,而一万元以上的经济行为原则上是需要签订合同对公支付。职工们为了避开白启立的视线,大多填制借款单金额为800元或900元,而邱牧阳自然不知道这些,借款5000元是肯定要经白启立最后签审的。
……
2006年3月2日,邱牧阳可能在很长时期内不会忘掉这个日子,他好似逃脱了牢笼。
开车回昊天楼的路上就兴奋地给韩若冰打电话:“哥,我这就要回去了,回我的安乐窝了!”
“正想给你电话呢,有事,你快来吧!”那边韩若冰语气平缓却依然释放出些许急切。
原来,今天缴税的日子。谢雨痛经不能出门,又不放心孟凡千办事能力,便想着邱牧阳去趟税务局。韩若冰着急的当然不是缴税的事情,他担心的是他怀里弱如扶病的谢雨。
“刚过完年,2月份没多少收入,很简单,我网络申报已经完成,你只需拿这个报表去大厅核对无误,再拿大厅开具的缴款通知去银行缴款,再回到税务局拿完税证就成了。”谢雨躺在韩若冰怀里有气无力地说着。
“我靠,忒麻烦,不去,晚两天去不成?等你好了!自己去。”邱牧阳听得脑子一团浆糊,严词拒绝。
“邱总,这是你为山起公司办的第一项工作,怎么?想拒绝?哈哈哈……”孟凡千开始挑衅。
“不是,这活干不了,一窍不通!”邱牧阳挠头。
“很简单的,走一步问一步,你那么聪明,肯定能办成的。”谢雨捂了捂小腹,继续劝。
“这个……那个……”邱牧阳踌躇不定。
“哎,雯雯,大厅那个美女叫什么来着,顾影?你有她电话没,让老二送去,让她帮着办吧?”韩若冰朝谢雨挤了挤眼。
“一个月没见了,她如花似玉的,那么多人追,说不定人家现在有对象了,很忙的!”谢雨看似自言自语。
“咳咳,这个……那个……我就去一趟哈。”见谢雨笑,邱牧阳慌忙无力解释:“我可没别的意思,我就是看小嫂子身子虚弱,确有不便之处!”
当邱牧阳发动车驶出昊北楼的那一刻,窗边的孟凡千回头给 韩若冰翘起大拇指。而谢雨却不无担心的说:“大韩,看你家老三色急的样子,人家顾影那么单纯的小姑娘,不会被他害了吧?”
……
一进大厅,邱牧阳便看见一个柜台围了一堆人,想或许就是谢雨说的顾影的工作窗口,便趋前几步想一探究竟。怎奈人员众多,不能窥见,便听旁边人议论:“今天这个冷美人咋了?这么慢?”
“慢了还不好,你可以多看几眼,说不定晚上回去就能做个春梦,呵呵呵。”
邱牧阳为了表现与众不同,便换了个窗口,很快办完,这个柜台的姑娘似乎一脸的嫉妒,嘴里一直滴滴咕咕,念经一般。
等邱牧阳去了银行缴款盖了银行收讫章再回到集中办公大厅办税柜台时,却发现办税人员全部集中到了刚自己办税的柜台窗口,而顾影的窗口已空无一人,他便觉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请你去我隔壁窗口办税,今天网络问题,打印机一直脱机,不能打印税票。”那女子只顾鼠标点乱窗口,却不转头,感觉柜台外的人还不走,接着说:“网络管理员下午才能来,请您耐心等待。”
“重启,重启一般能解决90的问题”邱牧阳也是没话找话,但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饱含关切。
那女子便转过头来,于是四目相对。 邱牧阳便一时觉得空气凝结。
那女子意料之中的眉清目秀。眉无画痕,依如浓黛,似含忧而微蹙,便使人想那西子善颦;目如朗星,凤眼又似微倦而慵开,便思想杨妃嗜睡;鼻梁秀挺,朱唇微抿,柔弱中便有铮铮之意。更一身制服加持,姱容修态,仙姿佚貌,便感其幽情郁而未舒,心事含而莫吐。
那女子先有鄙薄之意,后见邱牧阳神采英拔、气宇轩昂,似笑非笑,似怜非怜,便觉煦色韶光中,一王子翩然而至,似梦非梦,俨在画中,不觉再难移开视线。
邱牧阳何等聪明,自然看到对方眼神的变化,先是目光锐利,应是怪自己多嘴,他便突然意识到她是为逃避工作,故意为之。而后她瞬间收了怨责,双目生情,便是被自己的风采打动。他望了一眼隔壁柜台的队伍,突然探身过柜台,俯身夸张地贴她的耳朵低低的声音说道:“不好意思,我应该祈祷它病入膏肓,一病不起的。”
那女子正兀自痴痴地望着,不想他却有如此举动,便慌得撤了身子,脸上绯云流动,含羞带笑,便似有万种风情,惹人怜惜。
邱牧阳便有种冲动,他软语温言地问,可不可以给自己一个联系电话,以后有事情好联系,那女子便抬眼看他,半是羞涩,半是矜持:“ ,全国通用咨询电话,2小时为你服务,随时打随时有回复”说完,便要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顾影,顾影,徒顾其影!只可远观,而不可……”邱牧阳很失落的样子,那女子却蓦地回头神色冷峻地审视着他,仿佛要等他说出“而不可亵玩”,便认定他浮浪不经。却没想邱牧阳说的是“而不可近瞻啊!”,顾影便莞尔一笑,神色舒然。
邱牧阳看着顾影出了后门,他便鬼使神差地出了大厅,坐等在车里,竟然忘了换完税证。
不一会儿,却见顾影骑着一辆自行车出了院门,他便发动车,远远地尾随,途中竟然路过了昊北楼,邱牧阳却没有停车,直到北街西头,才见顾影拐进一个小胡同。这是原住民居住地,是贫民区。
邱牧阳长这么大还没这种感觉,明明眼神中已是春情萌动,而对自己进一步的行动却处之漠然,不就要个电话吗?用得着这么冷漠,这么矜持吗?敢拒我以千里之外,你小看了我的好胜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