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刚刚这些都是对我的考验?”肖湉拭去脸上的汗水,从面前的尸体上拔出刀,声音有点喘,那种只有丘莫池才能带给她的危机感又一次笼罩在她身边,“刚刚这个,是你一个只会发射动感光波的分身?怪不得,你这么可能只有这一种攻击手段。”
“肖小姐果然聪明伶俐,一点就透。休要怪鄙人无情,肖小姐不也用一本假日记本试探鄙人吗?”
“我想,不如你出来,我们当面重新谈谈条件。你如果能杀我,没有必要在这里推三阻四打太极,我对你应该还是有用的吧。”肖湉退到地下墓穴唯一的出入口铁门旁边,一手持蜈蚣刃,一手伸进裤兜握住刚刚从顶层顺手带下来的刻有符的锁,“既然这样,我想我们的交易可以继续进行,你我互不干涉,各取所需。”
“肖小姐,话不能这样讲,鄙人明明感受得到,真正的肖老先生的日记本就在小姐您的背包里。”几十盏长明灯一齐冒出紫黑色的烟,在墓穴的正上方,凝结,盘弋,最终形成了一个人形。
丘莫池从人形中走出,缓缓落在沙盘的正上方,一袭黑色的长裙,脸上还是画着精致的妆容,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他究竟是男是女。
“杀了你,日记本就是鄙人的了,没人和鄙人争,鄙人完全可以在这个不为人知的好地方慢慢研读。”勾了勾手指,地上的尸体化为烟尘,“不过鄙人并不喜欢强人所难,更何况对方还是如此美丽的小姐。”
“您说笑了,要论女人味,我可不敢和您相比。”
“肖小姐这么在意外在的皮囊吗?你和鄙人一样,都是和鬼界有着颇深渊源的,既然要时常在鬼界走动,又何必在意自己活成什么人样呢?”嘴上说着,丘莫池一挥手,紫黑色的烟覆盖在他身上,一转眼,已经换成了一身干净的西装。
肖湉被噎了一句,不知如何回答。丘莫池嘴角微微上扬,也并不言语,墓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哐当~”似乎是从沙盘上传来的声音,丘莫池眼皮跳了几下,忍住没有回头,但脸色确实不太好看。
收起脸上职业性的假笑,丘莫池明显认真起来,整个墓穴的气温骤降,长明灯的火焰无风摇曳:“行了,肖小姐,一会儿我还有事,我们谈谈交易的条件吧。鄙人确实对肖老先生的日记颇感兴趣,你开出的条件,只要鄙人觉得合理,一定想办法满足。”
“我必须知道,你要我爷爷的日记本,抱着什么目的,这个日记本究竟有什么用途?”肖湉把背包带收短,让背包紧紧贴住自己的后背,隔着一层布料,肖湉似乎感受到背包里爷爷的日记本正微微战栗。
“肖小姐对这个感兴趣?其实告诉你也无妨。”丘莫池恢复了正常情况下温和的表情,似笑非笑,“鄙人当年在鬼界犯了大错,被逐出鬼界后苟活在人间,和鬼界做些拿不上台面的交易。说好听些,鄙人就是个商人,难听些,鄙人不过是鬼界里那些风云人物养在阳间的一条为他们做事的狗而已。”
“这和我爷爷的日记有什么关系?”背后的铁门吱呀作响,与生俱来的战斗本能让肖湉在一瞬间选择了跳向一边,“砰”,铁门倒下来,正好砸在肖湉刚刚站的位置。
“没有门的话,请问肖小姐打算用锁锁什么呢?你若喜欢,锁你拿去便是,鄙人不缺这点东西。”丘莫池瞥了一眼铁门后阴森的走廊,没有去管肖湉惊异的表情,摇了摇头,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作为他们养的一条狗,他们可以用你,当然也可以随时杀掉你抛弃你再养一条。鄙人想活下去,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想办法掌握他们的把柄。肖小姐可以试想一下,如果一条狗临死前能狂吠一通,把鬼界搅得不得安宁,谁还敢拿他开刀?据我所知,肖老先生可是个有头有脸的人,若是能从他日记本里找到点当年鬼界的秘密,对鄙人岂不是有利极了?”
“这么说,你没见过我爷爷?”肖湉全身的毛发都在微微颤动,脑海里不停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里危险快点离开,“或者说,当年我爷爷到这里来见的人不是你?”
“鄙人只是近年才找到了这个被遗弃的地方,肖老先生当年找的那位,应该是这间密室的原主人,曾经鄙人的偶像,最接近鬼王的人。”低着头,仔细检查着自己的手指甲,丘莫池没有注意,墓穴的最上方,一张脸正慢慢浮现。
“为什么我爷爷的日记里从来没有提过你说的这个人?”肖湉记住那张脸的大致轮廓,尽力拖延着时间,一步步挪回出口处。
“因为直到现在,鬼界上下依然不敢提起他的名字,心里有愧啊。”丘莫池突然抬头,发现了肖湉又一次试图逃跑的想法,脸上露出极度的不耐烦,“肖小姐,你的问题未免有点多,让鄙人很是烦躁啊。”
“走,快走——”老人、孩子、成千上万的人的呼喊声混杂在一起,同时涌入肖湉的脑海。
“噗~”“噗~”墓穴中的长明灯一盏接一盏地熄灭,黑暗一点点席卷了整间墓穴,只有蜈蚣刃依然发出惨白的冷光。
隐约可以看见,走廊里的苔藓纷纷脱落,斑驳熏黑的墙壁上附着一指长的霉菌,红漆喷绘的字“志怪佚事区”早已脱落大半,呈现出暗淡的褐色,仿佛干在墙上的血痕。
墓穴中央的沙盘消失不见,七尊悬棺从天而降,青铜材质的椁幽幽地散着青绿色的光,最中间的青铜椁上用粗线条刻着一张人脸,和刚刚墓穴上方的分明是同一张。锈迹斑斑的锁链相互摩擦,窸窸窣窣,让人不寒而栗。
“肖小姐,我突然改主意了。既然你犹豫不决,那条件就由我来定,你只有两个选择。”丘莫池横在走廊口,阴鹜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墓穴中回响。身后的苔藓疯狂生长,逼退试图冲向出口的肖湉。几乎同时,悬棺里传出抓挠声,四周壁画里的人物也活了过来,一时间,弦惊马嘶,觥筹交错。
“要么,把日记本安安分分地送给鄙人,作为回报,鄙人下次亲自带肖小姐去鬼界一览;要么,你打赢鄙人,鄙人从此做你的侍从,悉听尊便。”
……
初晨的薄雾已经散去,图馆里因为座位的争吵还在继续,肖湉把头深深埋在风衣里,挪出图馆的大门。
跨上摩托,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斑马线,肖湉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墓穴里的那张脸,和凌晨来图馆路上和自己搭讪的那个实力不明的男人的脸,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有那么七八分的相似,难道……无所谓,那个男人看起来没什么恶意,即使不是,我也并不吃亏。”
摸出手机,拨通电话。
“熊叔叔,您在哪儿?抓犯人?那好,我去警局等您一会儿。没事没事,不急,我只是想让您……帮我找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