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想了一阵,整件事目前只能从茹芯入手了罢,那个支开她的人究竟是谁? 我让人唤来冯夕芦,宗政若兰宫中的人是和茹芯一起时间最久的,想来应该能问出点什么。 “茹芯两年前才来到惠瑱宫,这姑娘心思细,人又稳重,所以贵妃娘娘才将她置在萧椹斋侍奉您。” 我仔细地看着她的神情,问道:“那茹芯在宫中可与谁交好?” 冯夕芦摇摇头道:“没有,她是不乱来的,也没有关系特别近的宫人。在惠瑱宫中也只与奴婢和傅公公走得近些。” “哦?”傅炎恩这人,确实有点深。 “麻烦冯姑姑到旁屋喝口茶,我一会儿再问你。” 她疑惑地看我一眼勉强点头去了,我便又唤来傅炎恩,强打精神笑着说:“这么晚了还劳烦傅公公过来问话。” 他行礼后也没抬起头,只轻声说:“奴婢本就移来萧椹斋照顾娘娘,娘娘如此说可是折煞奴婢了。” 我细探着他的神情,奈何烛火中他欠着身子脸上只见得阴影。“傅公公近来是做亏心事了么,为何不站直了回话。” 他讪讪直起身,道:“茹芯就这么去了,奴婢心里难受,还请娘娘恕罪。” “何罪之有,你想多了。”他倒反应快,昨日刚醒来时还见他在屋里和长生殿的一个随从宫女眉来眼去,哪里有难受之象,“这么说来你与茹芯关系挺近?” “并不近,毕竟奴婢在惠瑱宫里领事,管着这些宫女内侍们,心里难免过不去。” “那么茹芯一直都很听你的话?”我的心中心里忽觉如迷雾中见到一线光似的。 他笑道:“是,茹芯一直都很听话。” 我思量一番还是问道:“我小产那晚你在做什么?” 谁知他这次答得特别利索:“奴婢一直候在惠瑱宫门口等着昭媛……啊不,淑妃娘娘。贵妃娘娘说了您身子不适,所以那晚送走您后就一直候在那儿。” 我反复想着他这句话。他一向说话慢,也是个谨慎的人,每次别人问话时都会想一瞬欠身再回答,可这次却不同。 不仅如此,他还特地强调他一直在惠瑱宫里,是有何用意? 颇好奇地看着他,看得他翘起的嘴角耷拉下来,直到他也撑不住,避开我的目光,讪笑说:“淑妃娘娘可还有别的事?时候也不早了,您身子还要好养着呢。” 笑着打发他走了,叫来冯夕芦又仔细问了那晚傅炎恩的行迹,回答和他一样。 只是,凭着傅炎恩带着两个内侍守在宫门口的说辞,他独自离开一阵也不是不可能。但那晚紫宸殿出来一路上连值夜的宫人都没有,谁又能证明我所想。 紫宸殿?难道……大问题在那里?为何那晚竟没有一人巡夜? 若紫宸殿是问题之源,那也就是说卫弘……唉,想得脑仁直疼,何况如此一步步竟推到了卫弘,说来似乎也不合情理。 也罢,先如此,如今的身子骨还真是矜贵了,自己不养好,往后的日子只怕更难熬。 === 在连续的噩梦中醒来,出了身冷汗,窗外已经大亮,新来的掌事宫女待在床边,见我醒了便前来服侍我。 “什么时辰了?”我缓过神来,才问道。 她拿着帕子擦去我额上汗珠,“已是巳时三刻了。”见我要洗漱,又说:“娘娘再歇会儿罢,昨儿夜里您高烧,这才退了。” 难怪昨晚一夜噩梦,原是又发烧了。 “不用,你服侍我梳妆。” 昨晚一心牵挂着我被害的孩子,言语冲撞了卫弘,今日一定要去见他,在宫中这份“恩宠”到底不能失。 这宫女手挺细的,铜镜里瞧着她,人也着实稳重,面相慈眉善目,细看眼中却有精锐之光,宫女里气度不输冯夕芦。 我笑说:“昨儿折腾了半天,今早又慌乱着,还不知你叫什么呢?” 她的声音沉稳如水:“奴婢春玉。” 我笑点了头,道:“春玉,一会儿随我去长生殿。” 她领了命又说:“娘娘该自称本宫了。” 我闻之也未辩驳,约思量,“还是去紫宸殿罢。” 拾掇完正要走,春玉劝我:“娘娘早膳还没用,先用了早膳再去罢。” “我不饿。”说着拿过她手中的披风出了寝室,却又被她阻拦:“娘娘现在身子虚,御医嘱咐需卧床静养的,更不能不进饭食。什么急事也急不过自个儿的身子骨。” 我听她所说,一想也对,若是自己先垮了,还何谈复仇,于是着她取了碗粥来。
甬道的风寒而烈,将披风收紧些,还是觉得冷,侧头见春玉在烈风中依旧面容镇定,遂问道:“来惠瑱宫前你在哪个宫里?” “回娘娘,奴婢之前一直侍奉章太妃,太妃那儿人手充足,所以抽调奴婢来侍奉娘娘了。” 心里回想一番,“章太妃可是恒王殿下的母妃?” 春玉颔首,“正是。” 想起那日麟德殿中卫珣与我说的话,到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就安排了人在我身边。这次调拨来的一个内侍四个宫女是卫弘吩咐下来的,卫珣竟还能安插人手。 据我猜测,卫弘一人身边,有宗政若兰的眼线,朱皇后的人自然有,如此看来,卫珣的人也不会少,也不怪他能知道那么多事了。 这些卫弘未必不知道,这帝王做得真是如履薄冰啊。 我问他:“你入宫多久了?” “奴婢十二岁入宫,算来近二十年了。” “那圣上登基前你就在宫中了?”见她点头,我继续说道:“本宫问你个话?” 她颔首,“娘娘尽管问,奴婢知无不答。” 我俯下身贴近她问道:“后宫中妃嫔众多,为何圣上年过而立还无子嗣?” “是为何奴婢不知,眼前圣上只有三位公主,但近年妃嫔小产多,后宫中一度请过道长做法事驱邪。” 我自然不信妃嫔小产是因为后宫中有邪气,“小产的妃嫔可有何特点?比如位份高低,本家势力如何?” 她小声道:“多为位份高的,且本家至少是朝中五品官。” 闻此,心里疑惑更重。朱皇后这般未免太过明目张胆,我这次小产她连紫宸殿的人都敢动,难道卫弘毫无忌惮,还如此纵容她? === 到了紫宸殿,桂子淮果然守在门口,见到我时面色惊讶地迎上来,尖细声道:“哟,淑妃娘娘怎么不好好歇着呀!” 我莞尔一笑道:“桂公公安好。圣上可在忙?” 桂子淮笑着应了转身去通报,不一会儿就出来将我迎进去。 卫弘没让我行礼就拉过我的手到卧榻边坐下,关切地看着我好久。 我赧然地低下头,他才说:“你怎么下地了?御医不是说了要卧床静养几日,早上来报还说你昨儿夜里高烧。” “臣妾没大碍了。”我靠近他,“昨日一心惦记着没了的孩子,失言冲撞了陛下,还望陛下莫怪罪。” 他手一扬:“怎么会,朕能体会你的伤心,又怎会怪你。只是你要好好将养,别再愁坏了身子。”他沉吟一番,“说到此,朕已让礼部拟了几个字,朕也想了两个,最终挑出‘翊’字,你觉得如何?” 说着他在我手心比划出来。 翊,我心里一笑,翊与襄异曲同工,果然如卫珣所言,卫弘觉得宗政若兰在宫中已不能协同宗政家与他一齐制衡朱皇后了么? 我会心笑道:“臣妾觉着合适,陛下只要认为好就定下。” 他了然地看着我:“还有一事,你已位列四妃,应当入主一宫,本来晋为昭媛时就该办的事,只是那时朕看你有了身孕,想着贵妃能照应着你便免了这事,如今看来她并没有照顾好你啊。” 心里五味杂陈,想起被晋升昭媛时他待我的态度,再有这孩子的来龙去脉,竟担心起如此查下去会不会查出什么纰漏。 我欠身道:“劳烦陛下为臣妾着想着,那时臣妾刚入宫,规矩都不熟,也担不了一宫之主。” “嗯,”他点点头,“北边的崇礼宫是离紫宸殿与长生殿最近的了,也缺一主位,你日后移去那里住着,往来都方便多了。” “臣妾谢过陛下!”我问道:“不知那崇礼宫中住着哪几位姐妹?” 他想了下,道:“你都熟悉,莲美人在那,还有沈婕妤和李才人。” 我面上虽乐呵地应着,心里却起了愁,怎么她二人也住在那里?沈婕妤因我失了宠本就对我不友善,更不说语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了,还真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与他又随意说几句晋封大典的事后,他问道:“今日怎么不问查得如何了?” 我一哂:“不用问,若是有结果了,陛下定会告诉臣妾的。” 他微微一笑,“是啊,还是你懂事,从不跟朕要求什么。你就不要再操心这些,朕已经派了信得过的人手去查,你就只管放宽心养着。” 总算他今天心情还不错,他不过希望他的女人对他的赐予能欣然接受,不吵不闹,听从他的安排,那我索性就按他的性子来,协助好宗政一家。 在此宫中了却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