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叹口气:“这些他都未和你说吧?这孩子,自己身子不好,心思却极细腻。”
春花闻言看向蔺长思,只见他墨眉微弯,神情柔和,听到此处,轻轻咳了几声,垂下眸子。
“春花老板是有大主意的人,只是不注意自己的身子。倒教我这久病的人日日担心。”
春花向来吃软不吃硬,听他这样说,只好连连讨饶:“长思哥哥,我知道错了。认打认罚,但凭处置,还不行么?”
王妃咯咯笑起来:“看到你们兄妹二人感情这样好,我就放心了。”
她话语落到“兄妹”二字的时候,蔺长思的目光倏然在春花脸上绕了绕,见她神情毫无变化,旋即便瞥向一旁。
三人一时静默。吴王妃看了看蔺长思,又看了看春花,清了清嗓子:“长思,起风了,你还是回房歇息吧。春花这里,我替你好好训斥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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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美人香草
春花对这位凌氏王妃颇有亲近感。她生下来就没了母亲, 祖父虽然疼爱她,但对母亲的事所知并不多,倒是结识了吴王妃后, 从她口中听到了许多母亲少女时的趣事。
王妃给春花夹了两只红润的虾仁, 笑盈盈地盯着她用了顿饱饭,方才开了声。
“今日唤你来, 实在是有件要紧事。”
春花嘻嘻笑道:“凌姨尽管吩咐,我一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王妃被她逗笑:“哪里就用到你万死。不过就是长思的婚事罢了。”
这话一出, 春花顿时有些食不知味。她默默放下筷子, 脸上笑容未变:“长思哥哥的婚事,还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王妃细细端详了她的神情,见她既无羞涩, 也无急切,便宽下心来。
“长思这孩子病了这些年, 近来终于有了转好的迹象。我心里知道, 一是霍善道长日日灯祈福, 二也是你这几年四处寻医问药帮着调养的结果。从前给他说亲的, 都被他婉拒了,他说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不愿祸害别人姑娘。如今连许大夫都说他身子康健了许多,绵延宗嗣不成问题。这孩子命苦,我只盼他娶一个守礼贤惠,能照顾人的,早些为王府开枝散叶, 也了了王爷和我的一桩心事。”
“不知凌姨看中了哪家闺秀?”
王妃叹息:“正是此处为难。长思这孩子看着温和孝顺, 内里很是固执, 若是他自己不中意,谁来劝都没用。汴陵闺秀那么多,我是生怕挑来挑去挑花了眼,挑了个不顺他的意,反而不好。”
春花点点头:“长思哥哥的婚事,确实不能草率。”
“你脑筋活,办事又妥帖,替凌姨出个主意。”王妃握住春花的手,恳切地望着她。
春花对长辈的央求向来没有抵抗能力,只得连连应下。她蹙眉思索了片刻,蓦地想到了一个主意。
“凌姨,今年的斗香大会,不如就由王府主办,由我来承办,如何?”
汴水结冰前的最后一个行船季,巨大的商船船队自泉州港沿海北上至汴水入海口,再换船溯游而西,停靠在汴陵,这是去往京城的途中最紧要的一站。商船带来的是一场汴陵商界的狂欢,除了海外的珊瑚珠玉,奇药异器,最为重要的,还是从南洋各岛采集而来的香药。一年一度的斗香大会是城中香药行的年度盛事,谁能在斗香大会上取得个名次,不仅能在香药界扬名立万,还会受到城中知名香药局的重金礼聘,为接下来一年的产货设计香方。
王妃一愣:“这孩子,好好地在说长思的婚事,怎么扯到斗香大会?”
春花狡黠一笑:“今年的斗香大会,可遍邀汴陵的高门闺秀来做评审,请每位闺秀举荐一位制香师傅,并解说自己推荐的理由。最终采用一人一票的方式选出优胜的制香师。届时请王妃和世子前往观看,并为优胜者赐个彩头。”
调香玩香是闺中女子最大的乐趣之一,也是最重要的一项花销。尤其是名门贵女中,最爱攀比谁用的香方最时兴,谁的香料最稀缺。以香为题,一则各家闺秀都能参与,不至于拘泥害羞,二则世子也可从旁观察,亦是个变相的相亲选妃大会。
王妃抿唇,露出一个了悟的笑容。
“如此甚好,也无需和长思明言,免得他又别扭起来不肯去,坏了咱们的事。”
她一片欢喜,仿佛已经抱上了孙子:“”
只是,有些对不起长思哥哥呢。春花怅怅地想,他以后明白过来,又要说她做个圈套让他钻了。嗨,不过总是为了他着想么,若遇上了动心的,岂不是皆大欢喜。
从王府出来,过两条街,便是古树巷。巷口有一棵不知年月的老槐树,树下常年开着一家古树婆婆豆腐脑儿。这位古树婆婆手艺精湛,春花最馋这一口,特地绕过去吃一碗。
她挑了张稳当的小方桌坐了,刚端起碗,便看见巷口信步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啪地放下碗,她站起身来:
“严先生!”
她嗓门儿脆亮,方圆数丈的客人都扭过头来看她。独那人,仿若未闻地消失在巷口。
嘿,不知是耳力不行,还是特地绕着她走。
对了,这个人明明白白地说过,不是很喜欢她。虽然为了挣点银子屈尊以事,但对面见着了,还是嫌弃的吧。
春花略有些泄气地坐了回去。
一口甜润的豆腐脑儿下肚,瞬间心情又好起来了。她吧嗒吧嗒嘴,对自己叹道:“人生行乐耳,所乐亦分类。但须及时行,各人自领会。”
有人拉开邻侧的小凳,在她身旁坐下。
“吃一碗豆腐脑儿,也要发此大感慨?”
“严先生!”
春花惊而复笑,望一眼巷口,竟不知他何时走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