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天雷劈下时,离清缘离她飞升成仙只有一步之遥。
她提着溯游剑,记起幼年的那场大雪里,她也是这样离飞升一步之遥。
一声轰天鸣响后,她想,没算到这次,还是成不了仙。
*
大燕长安,朱雀长街尾端一座府苑内。
离清缘倚在碧纱窗边,看丝丝细雨如风片,淅零零打湿屋外一架墙明红蔷薇。
三天。
整整过了三天,离清缘都没能等到本该在她十六岁时绑定她的金手指系统降临。
是的,那道该死的天雷虽然没把离清缘劈死,但把她劈重生了。
这会才十六岁的离清缘,一介孤女,父母双亡,刚被长安城内镇妖司使檀秋祝接到家中暂住。
檀秋祝是她表哥。
也是她上辈子杀夫证道时的第一个夫君。
“你的意思是,我还得攻略他们四个?”离清缘此刻拧着眉,清脆声线里暗含不满,正同虚空中一道白光对话。
“不是攻略,是让他们怨气值归零。”那道白光一本正经说,“每当有一个前夫对您的怨气值归零,您就能收回自己前世四分之一的力量。”
脑海里闪出一面光屏,依照离清缘杀夫证道的顺序展出了四位前夫如今对她的怨气值。
离清缘指纤细手指划过一列的满格怨气值,倒有些困惑了:“现在不是我十六岁的时候吗,他们为什么对我这么大怨气?”
空气陷入长长一阵死寂后,她耳边才传来那白光的回应。
“这个,”白光沉默了好一会,终于缓缓道,“因为他们也是重生的。”
啊?什么?她的前夫们也是重生的?
“啪”一声,离清缘听见自己手里铜镜落地的破碎声响,才满脸惊恐地回过神来。
“你怎么不早点说?”要不是白光没有实体,离清缘一定会拽着它的领子猛烈摇晃。
三日前,离清缘初醒来时,就发现自己正躺在江边堤岸上,浑身都湿漉漉的。
她坐起,见水面处盈盈然映出一张明媚娇俏面,春花露浓似情味,气质狡黠如狐狸。
确是她自己的脸没错。
只是看着有些太稚气未脱了。
看一眼身旁竹筐里采摘好的草药,离清缘轻蹙起眉,试图凝聚脉中灵力,却发现此举可称徒劳。因为她此时的灵脉微弱得几乎不现。
遥遥青汉下一碧波江河,离清缘顺坡而上 ,忽见炊烟村庄。
平日里人可罗雀的村庄大门前,正停了架极精巧的朱红双辕车,鎏银鞍,白骟马,车檐处系几枚碧桃铃铛,正当啷随风响。
没错了。
这是她十六岁时,采完药路过九曲堤,意外被卷入江心却大难不死的那一天。
那一天,也恰逢檀秋祝派镇妖司车马来落风村接她。因这时檀秋祝正在北境除妖,故而并未亲自前来。
前世轨迹便是如此,离清缘没犹豫,当即走了上前。
但如果,白光要是早点告诉离清缘这个信息,她绝对不会上镇妖司的马车,到长安来找檀秋祝。
四个前夫里,离清缘最不想见到檀秋祝。
因遇见他时,她最手无缚鸡之力。
“这个......”白光支支吾吾了好一阵,“我们做对接的吧,总是很忙的,有时候信息来得也就慢了些。”
“好,那我的金手指系统呢?”离清缘深吸了一口气,转而问向了这个问题。
“嗯,这个嘛——”白光哈哈两声,心虚道,“报...报废了。”
话音即落,像是怕离清缘暴起捏碎它的光束,白光就“咻”一声消失了。
它无影无踪得像从未出现过。
离清缘也希望它真的是从未出现过。
但她脑海里那面仍存在的怨气值光屏,却又清清楚楚告诉她——这都是真的。
*
白光走后,离清缘思忖片刻,还是决定先离开檀秋祝的府宅。她要回南疆先找檐如岁,她最好骗的第三个夫君。
“这都什么事啊……”
此刻雨虽细,却仍未停。但离清缘连伞都无心打,只管裙摆都不拎地急走,她漾开的丹红衣袂被落雨沾湿,神情也像朵被雨打蔫了的蔷薇花。
檀秋祝明日就从北境捉妖回来了,她一想到此处,脚底简直就要生起风来。
可通往府宅大门的那条小径不知是谁设计的,铺的满是凹凸不平的石子,这会离清缘只顾这般往前走,一时半会竟忘了注意脚下。
她被拌了一跤,跌跄着往前扑去。
眼见自己就要以脸触地,搞不好摔个破相,离清缘马上就要惊叫出声。好在忽无声无息一道阴影笼下,朱红色伞面于上方旋开,有人执伞掠飞上前将她揽腰带回,接而扶稳。离清缘抬头,见那八骨竹柄上绘的碧色桃花——大燕镇妖司使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