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关没有设任何盘查,城门为每一个来到雷州的人敞开着。
沐怀时和尉迟醒一起入了关,在往来络绎的人群里穿行着。沐怀时没见过南方风貌,随便一个小的物件就能让她的眼神亮了又亮。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沐怀时眼睛瞅着拉丝的麦芽糖人,分心询问尉迟醒,她想再逛逛,但又不想耽搁尉迟醒要做的事情。
“今日无事,”尉迟醒一眼看出她的心思,“我陪你逛,不过事发实在突然,我没有钱,不能把这些买给你。”
“我有!”沐怀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兴奋得像是林中欢快奔走的小鹿。
尉迟醒连忙一把按住她想要再取下一个镯子的手:“你这能买半条街了。”
沐怀时右手上只有一个素银色的手圈,但左手上几个装饰用的手镯,没有一个不是把价值连城的宝石成堆镶嵌着玩的。
“那怎么办?”沐怀时恋恋不舍地又看了一眼刚刚路过的那支簪花。
真金多产矿物,名贵的玉石用来做首饰丝毫不心疼原料,只追求够大够多够气派。
珠光宝气的东西太多了,以至于沐怀时见到了那支永生白牡丹花苞的木簪,就再也没能挪开眼来。
尉迟醒走到小摊跟前,拿起了沐怀时盯着不放的簪子,侧头垂眼看她:“要这个?”
“嗯。”沐怀时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尉迟醒把自己的扎头发的带子取下来,沐怀时看见发带上有块成色极好的玉石。他把镶嵌玉石的银镶爪拧开,取下玉石递给摊主。
摊主举着玉石对着阳光肉眼鉴玉,看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后,转头看着站在摊前的两个少年人。
两个人不像是江湖行骗之辈,女孩子手里拿的东西也确实不值当行骗。摊主擦了擦玉石,收进怀里示意两人可以离开了。
尉迟醒瞥见最角落里有个落灰的木盒,他伸手拿过来,摊主连忙挥手赶他走。
“抱歉。”尉迟醒以为自己动了他的珍惜之物,正要放回去却被摊主推走了。
“拿走拿走,一并拿走。”摊主仿佛在丢一个烫手的山芋,要把这个木盒塞给尉迟醒。
尉迟醒拿着小木盒,一脸懵地转身打开了它。
里面是把质朴的木梳,雕工十分粗陋,甚至可以被怀疑为用斧头砍制而成。
“他怎么这么不想要这个东西?”沐怀时凑过来看木梳,只留给尉迟醒一个圆圆的头顶。
尉迟醒往后仰了一点,把手里的木盒往前送了送,方便沐怀时研究:“做工粗糙卖不出去吧,这东西在生意人看来,有点晦气。”
沐怀时明白了过来,一抬头想说什么。尉迟醒眼疾手快往后退了一步,否则下巴这么一嗑,指不定就当街咬舌自尽。
“不能要了吗?”沐怀时问他。
尉迟醒拿出木梳,掂量了很久之后,随手把木盒放在了一棵树下:“木材是上好的铁沉香,深埋在荒漠的流沙之中,没有水分又承受压力而成,不可多见。”
“就是做工太差了点。”
尉迟醒觉得有些痛心,这个材料和这个做工,就好比用千年不散墨的蝉翼宣纸擤鼻涕一样,暴殄天物到了极致。
尉迟醒把它放进怀里,思考着怎么下刀才能救救这块成型不易的铁沉香木。
“你要留着它?”沐怀时问。
“留着。”尉迟醒点点头,闲散地在街头顾盼着。
沐怀时咬了咬下唇,很不容易地把心里越界的问题压了下去。如果尉迟醒能刻好,会不会给她呢?
但她没能问出来。
“走啊。”尉迟醒发现她留着原地若有所思,便转身提醒她。
沐怀时追了上去,和他并排走着:“少先生为何不回逐鹿林,而要来雷州?”
尉迟醒被风土感染,心中放松了许多,步伐也轻快起来:“因为雷州近。”
过了许久没听见沐怀时说话,尉迟醒低头去看她,发现她竟然真的皱眉在思考这话的真假:“你信了?”
沐怀时抬头看见尉迟醒带着笑看自己,天穹上的浓云仿佛散开,有阳光照进人间一般的温暖。
“我在算到底哪里近,”沐怀时说,“总觉得你没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