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醒坐在窗边一整个下午,手里拿着刻刀专注地雕刻着,沐怀时来过几次,把冷掉的茶水换成温热的。
但坐在那里的少年从未察觉。
雷霆给他暂住的院落里有棵柿子树,阿乜歆在树上吃了一下午,时不时还抛下来几个,一会儿砸中抽空来看一眼的陆麟臣,一会儿砸中树下打盹的古逐月。
苏灵朗没事,因为他躲开了。
屋子里一直很安静,外面再怎么吵吵嚷嚷尉迟醒都雷打不动地坐在那里,尽管决定了明天出发去朔州,但他仿佛平静得像是无事发生一样。
阿乜歆斜躺在树枝上,打了个雷响般的饱嗝,满意地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你说他无趣不无趣,竟然真的坐了一下午。”
“少先生喜静,”沐怀时单手拎着茶盘从房间里走出来。
尉迟醒喜欢安静,她一早就发现了,在林羡那里,大多数时候尉迟醒都选择看,医他都能看进去。
如果不看,他就会坐在窗边,也不知道是发呆还是想事情。总之沐怀时不会去打扰他,甚至很享受着这种一厢情愿的陪伴状态。
阿乜歆听出来了一些些沐怀时的话里话,她从树上跃下来,落在了古逐月的旁边:“知道了,我不吵了。”
沐怀时也没有多说,点了下头后转身离开了。
阿乜歆蹲下来,凑在古逐月耳边轻声问他:“她好像有点讨厌我啊。”
古逐月的耳垂被温热的气流拂过,诡异的绯红迅速从脖子蹿到了脸颊:“不不、不、不知道。”
阿乜歆蹭地一下站起来,拔腿往屋子里走:“我去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
尉迟醒坐在那里,忙活着手里的东西,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来的人一把蒙住了他的双眼,他手里的刻刀一错,险些划到自己。
清冽的香气猛地往尉迟醒的鼻息里钻,这是他绝不会认错的人。
阿乜歆捏着嗓子用一个尖细的声音说话:“猜猜我是谁。”
尉迟醒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做出思考的状态来:“姑娘是谁?我们可曾见过?”
“那猜猜我是谁。”阿乜歆又把声音压低,用一种浑厚的嗓音说话。
“怎么又成了位公子!”尉迟醒做出一副惊讶的神态来,“难不成是山里的妖怪!”
“笨!”阿乜歆松开手,屈指在他的头顶轻轻一敲,“是我,阿乜歆!”
尉迟醒看上去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你。”
阿乜歆挤在尉迟醒身侧坐下,拉过尉迟醒手里的东西想要一探究竟:“你鼓捣了一下午,在弄什么?”
一把木梳被尉迟醒缠着绷带的左手握着,他自然地摊开手掌,把木梳给阿乜歆看。
阿乜歆拿起梳子,顺手就刮了两下尉迟醒的头发:“挺好用的,给我吗?”
“给你。”尉迟醒点头。
阿乜歆想起了怙伦柯的教导,有些不情愿地把梳子又放到了尉迟醒的掌心:“有人教我,不是给我的东西我不能要。”
但她捏着梳子并没有松手。
尉迟醒笑了出来:“原本就是要给你的。”
他把梳子推到阿乜歆手里。
阿乜歆立刻把它揣进了怀里,双手隔着衣料捂住它,嘿嘿地笑着:“你坐在这里一下午,就是为了送我礼物?”
“算、算是。”尉迟醒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阿乜歆把木梳揣进怀里,隔着衣衫捂着它,像是护着什么不世的珍宝,她笑得狡黠而明媚:“我很喜欢。”
尉迟醒低下头,只留给阿乜歆一双红透的耳垂:“嗯。”
容虚镜走进院落的时候,看见古逐月躺在树下打盹,秋风扫动落叶,落在他挡住双眼的臂膀上。
她走到古逐月身侧坐下,顺手拿开了落叶,然后一言不发地看着天穹。
院落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檐下的两只鹦鹉都停止了扑腾,房顶的胖猫突然惊醒,看了一眼院中的两个人,踩着瓦片跳下房檐。
“怎么样?”古逐月以为是阿乜歆回来了,“他在干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古逐月一下坐了起来,看到了自己身边的人:“尊、尊位!”
容虚镜把目光收回来,侧头看着他的双眼:“什么事?”
这是古逐月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着她的双眼,瞳孔深处像是有一片冰封的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