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与阿星被擒之后,萧云帆为防她二人自尽,特意检视了她们口腔,并未发现毒牙。冯妙卿一双秀目瞪视着阿月道:“你们究竟把我爷爷他们关哪里了?”那阿月只是冷笑一言不发。她扬起手掌,啪地一声打在阿月脸上。阿月雪白的面颊上登时出现一个红印,嘴角沁也出一丝血来,一双眼眸中充满愤恨,与冯妙卿对视着。
萧云帆道:“大小姐,这些人是经过严苛训练的,要想从她们嘴里问出点东西恐怕有些困难。”冯妙卿气呼呼道:“那你说怎么办?”萧云帆道:“法子是有,不过……”冯妙卿道:“不过什么?”萧云帆低着头,摸着鼻子道:“不过得请大小姐回避一下。”冯妙卿咬了咬嘴唇,走到一旁道:“好,回避就回避。”
一间石室内就剩下他们三人。萧云帆举起油灯走到阿月面前,缓缓道:“我知道你们不肯轻易说,那么我只好用些非常的手段了。”阿月仍是冷笑,不以为然。萧云帆走到阿星身旁,将她推倒。而后俯下身去,手中擎着灯慢慢倾斜。阿星脸色一变道:“你……你要做什么?”萧云帆笑嘻嘻道:“丁卯自知大限将至,本该带你们在身旁。可他居然大发善心,让你们走。可见他心中对你们二人自是有情。丁卯是个太监,对于你们这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自然无福消受。”
门外冯妙卿一只耳朵贴在门板上倾听,当听到“无福消受”四字时,胸中登时怒气上冲,暗道:这臭狮子当真无耻。难怪他不让我进去,原来他要做禽兽之举。一想到他要与那二女有肌肤之亲,不由得秀眉一蹙,小蛮靴在地上跺了一脚。打定主意,若是萧云帆敢行不轨之事,她立刻冲进去,掐死他。
忽而转念又想:“我不该疑心他才是,或许对付她们,只能用那种下流的言语恐吓,不然她们是不会吐露实情的。”云海平站在一旁,见冯妙卿举止有异,心下也猜到几分,缓步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冯姑娘,这可不是吃醋的时候。”冯妙卿听他说吃醋二字,脸上登时通红,心道:“我怎么会吃这臭狮子的醋,他爱干什么干什么又管我什么事?”当下道:“前辈会错意了,我和他没有什么。”云海平捋着胡须道:“那最好不过,萧大侠审问这二女,定要用些非常手段,所以咱们还是莫要打扰他才好。”
门内,阿星脸色微红道:“主人对我们以礼相待,又岂是你这样的登徒浪子。”萧云帆笑道:“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仇人眼里出刺猬。你们怎样说都行。不过既然你们一心求死,我就成全你们。要我说,丁卯喜欢你们,完全是喜欢你们年轻貌美。我现在用这滚油毁了你这张如花似玉的小脸,你们奈何桥上相会,看他还认得出认不出你们两个美人。”
说着,他的手慢慢倾斜。阿星“啊”的叫了一声,脸色惨白颤声道:“不……不要毁我的脸……你要问我什么,我统统都说。”阿月听阿星上当,连忙出口阻止道:“阿星他那是骗你的,人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阿星却道:“我……我不想变成丑八怪见公子。”萧云帆又将油灯扶正,说道:“嗯,这才是好姑娘。我来问你,这神农谷还关押了什么人?”阿星道:“半月之前,关押了一批玄女宫弟子。”
萧云帆一听玄女宫三字,心下一动,忙问道:“她们关在哪里?”阿星道:“她们关在此处的一个地牢内。”萧云帆又问道:“神农谷为何哪些杀牛剥皮的人是做什么的?”阿星道:“这个公子就没告诉我们了。”萧云帆低头沉吟片刻,便想通了其中的关窍。继续追问道:“你们把冯先生他们关在哪里?”阿星道:“他们还在那间屋子里。”
阿月见阿星将所知之事全部抖露出来,当下脸色灰败。她咬着牙道:“星儿,你真糊涂。你说了这些,萧云帆再要毁你容貌怎么办?若是给夫人知道,我们会生不如死。”阿星听她提及夫人二字眼神中露出极度恐惧之色,颤声道:“月姊,是我糊涂了。可是……”萧云帆站起身来,走到阿月面前问道:“你口中的夫人是谁?”阿月冷笑道:“我们夫人要比丁公子厉害百倍,我劝你还是不要与她为敌。”
萧云帆微笑道:“丁卯已经够狡猾的,还有比他更狡猾的人物,这么说来我一定得会会你说的这位夫人了。那么她现在何处?”阿月道:“这个我就无从得知了。如今我妹妹无知,为了一己私情,向你吐露了太多的秘密。夫人是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你还是杀了我们二人,免得我们生不如死。”萧云帆道:“你们替这个夫人做了这么多事,倒头来还是一死,又何必替她卖命?”
阿月吐了一口气淡淡道:“我们生来没有选择,萧云帆,你真的以为我是个女人么?”萧云帆闻言心中惊骇不已说道:“你难道不是?”阿月道:“其实我们是男人,只是被夫人强行灌下一种毒药,以至于容貌、身体才和女人一般。我们是无法改变自己的命,我们的命早就掌控在夫人手里。”
萧云帆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对那夫人更加愤恨,昂然说道:“这样的人不值得你们为她卖命,你们是人,应该有自己的选择,不是旁人手中的棋子。我是不会杀你们的,我想从今日起,你们应该有自己的选择。”说着他伸手解开了阿月的穴道。
阿月怔怔地看着萧云帆,问道:“可是我们早已被夫人种下血蛊,又该如何选择?”萧云帆微笑道:“你忘了这世上还有云神医么?”阿月低下头,跪了下来说道:“阿月儿,从今往后愿追随萧大侠左右,求你请云神医务必救治星儿。”萧云帆扶他起身道:“我不要奴仆,你也没必要追随我左右。我只希望你们能够选择自己的命运。”阿月眼中含着泪水道:“萧大侠,我这就带你去救他们。”
萧云帆走出屋来,阿月与阿星也跟了出来。冯妙卿奇道:“萧云帆你怎么把她们放了,她们招供了么?”萧云帆笑道:“他们如今已不是我们的敌人,阿月,请你带我们去找冯世伯他们。”阿月点了点头,他的目光瞧见云海平身后的那些怪人欲言又止。
萧云帆看了他一眼,即可明白过来。他走到云海平身边低声在他耳边道:“云神医,你身后的这些朋友且留在这里。我让阿星帮你来安排他们。他们这副样貌必定吓坏那些俗人,这次巴山派来的人不少,这神农谷的秘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云海平脸色凝重低声道:“萧大侠思虑周祥,云某谢过了。”
路上阿月在前领路,冯妙卿与萧云帆走在他身后。冯妙卿看着萧云帆奇道:“你真的很奇怪,你究竟用什么法子说服了这种坏人?”萧云帆微笑道:“这世上从来没有绝对的善恶,有的只是选择。他们从前选的不是自己心中所愿,如今他们只是做出自己的选择罢了。”冯妙卿摇头道:“没想到你和老学究一样,这道理倒是一套一套的。”
萧云帆忽然压低声在她耳边道:“那些怪胎的事一个字都不能对世伯他们提及。”冯妙卿奇道:“为何?我爷爷保准没见过那些稀奇古怪的人,让他老人家见一见又何妨?”萧云帆正色道:“冯姑娘,那些是人可不是珍禽异兽。他们天生残疾本就怕人瞧不起,你让世伯他们见到,他们心中更加难堪,我们又何必揭人伤疤呢?”冯妙卿微笑道:“我要是不答应你呢?”萧云帆脸色一沉,拂袖追上阿月。
冯妙卿心中暗恼,看着他的背影,嘴里咕哝道:“我不说就是,何必给人脸色看?就你那张臭狮子脸,有什么可神气的?”
不多时,三人来到那所房门前,阿月自怀内拿出一把钥匙,在门上的锁孔内转动了几下,唧唧咔咔一阵响动,他推门而入。冯遇春坐在地上,双眼被黑布蒙着,身上五花大绑。冯妙卿奔至爷爷面前,摘掉那黑布。冯遇春微微睁开眼,看到冯妙卿白皙的面颊说道:“卿儿,你怎么在此处?”冯妙卿眼中泪花闪动说道:“爷爷,都是卿儿闯的祸,才让您受苦的。”
萧云帆俯下身去,伸出右手拇指与食指在那牛筋绳上一捏,啪地一声那绳子出现了一个缺口,如死蛇一般垂在了地上。而后他依样画葫芦又替巴山三侠、田孟二人解开束缚。冯遇春站起身来,拉着萧云帆的手喜道:“帆儿这次多亏有你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萧云帆道:“世伯,这恶徒奸猾,冯姑娘涉世不深,怪不得她。”冯妙卿见萧云帆为自己说好话,心下欢喜,忙拉着爷爷的臂膀娇嗔道:“爷爷,千错万错是卿儿的错,你要打要罚等回家再说吧。”冯遇春捋着胡须板起面孔道:“哼,你这丫头几时也怕出丑了?”
楚中流手脚得脱,伸手摸了摸手腕,骂道:“这恶贼真他娘可恶,老三,老五咱们这就去找他算账。”冯妙卿微笑道:“楚前辈不必了,那贼子已被咱们的萧大侠除掉了,如今已灰飞烟灭。”当下将二人如何遇险,如何逃脱一节向众人陈述,至于云神医家丑与那怪胎一事她按下不提。她语音清脆,珠落玉盘一般,众人听得入神。而那阿月站在众人之间,不免尴尬。冯妙卿说时还故意向他脸上瞧去,令他更加难堪。
冯遇春见萧云帆眉头紧锁,知他多半有事要向自己禀明。问岔开话头说道:“这么说来那真正的云神医已被你们找到了?”萧云帆接口道:“云神医遭逢此劫,一时之间恐怕难与各位前辈相见。”楚中流心系孙儿之病,巴不得马上就能见到云海平,忙道:“萧大侠,那他何时肯见我们?”萧云帆知他求医之心甚是急切,微笑道:“楚前辈,放心。你孙儿的事我已经跟云神医说过。”楚季二人对望一眼,不在言语。萧云帆转头对阿月道:“有劳你送我们上去。”
阿月点了点头,快步走到一幅山水画前,掀开画卷。只见粉白的墙面露出一个壁龛来,他扭动壁龛内的一尊佛像。而后抱拳对众人道:“这屋子要重新回到原处,还需要人来用绞盘转动。我这就吩咐人行事。”说着要向屋外走去。
冯妙卿连日来见识了不少鬼蜮伎俩,对阿月还是不放心。忙伸手拦住他去路道:“我们如何信你?”阿月向萧云帆瞧去,萧云帆对冯妙卿使了个眼色,冯妙卿的手这才放下。
神医居住的小院内,巴山众弟子一个个愁眉苦脸,眼见天色大亮,师长们又音讯全无,不由得喧闹起来。忽然之间,身后隆隆作响,那间屋子又从地下冒出,众人定睛一看,心中惊骇无比。屋子的门从内打开,师长们纷纷走出,他们悬着的心这才落下。萧云帆道:“楚前辈,这些贼子劳烦贵派弟子将他们关押至那老君洞内,另外再劳烦一位仁兄出谷给霍掌门报信。”楚中流喜道:“这么说来,师兄也来了。老五你就替哥哥们跑跑腿吧。”尹中豪道:“是,小弟这就前去。”话音刚落,他就发足向竹林方向奔去。
众人折腾了一夜,均感疲惫。楚季二老盘坐在地上,闭目养神。萧云帆走到冯遇春耳边道:“世伯,小侄有要事向你禀明。”冯遇春微微颔首低声道:“咱们去竹林里说。”转头向田孟二人交待了一下,便随萧云帆缓步向竹林走去。
冯遇春捋着长须道:“帆儿,这神农谷的元凶首恶为你所诛,你还在忧虑什么?”萧云帆神色凝重地道:“世伯,这神农谷的秘密小侄如今已经查明,然而元凶首恶却并未露面。”冯遇春眼角一动,吃了一惊道:“你说元凶首恶不是那丁卯?”
萧云帆道:“这丁卯不过是人家的一颗棋子罢了。他们设下神农谷这个局就是等我们往进钻,其用意在于困住我们,使我们无法再干预主谋真正的计划。”冯遇春低头沉吟片刻,微笑道:“你大概已经推测出幕后主使要做什么,你不妨说出来,看世伯能帮你些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