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祗旖连灌了几日汤药后,夜九彻底醒了。
夜九虽为不死不灭之身,但那万枯汤着实是快要了她半条命,一直等万枯汤被她的肉体化解掉,足足花掉了她半个多月的时间,而这期间她一直浑浑噩噩的,什么事都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是在那雨夜茅舍里她好像见到了她的师尊。
喉咙里似火烧一般,干涸、生疼。
她张开嘴想喊一声,因为太久没有开口说话,一时发不出声音。
挣扎了一下,想要起床,身体里却传来刺痛,忽地,她又晕了过去。
*
黄昏独立佛堂前,满地槐花满树蝉。大抵四时心总苦,就中肠断是秋天。
夜九再睁开眼时,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位僧人。
秋意深浓,暮色昏沉。白袍黑袈,俊美无双。
因为是黄昏傍晚,暮色阑珊之时,那僧人站在窗前,面向窗外落日的脸上映着火红的光,他那一身袈裟却更显他的寥落。
而这一瞬,夜九恍惚间看到祗旖身上的两道灵光,那两道灵光奇特无比,一个轮廓是一个僧人,而另一道灵光的轮廓却是一个……女子。
——一个形态……竟十分熟悉的女子!
她只觉全身一阵发麻,正要看个究竟时,那两道灵光突然不见了,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又是这样!
她能看到的那些虚无的东西总是忽明忽暗的。
那个僧人感受到身后的动静,缓缓地转过身来。
他的唇上噙着薄笑,是那种蕴含高位者的讽刺意味的笑,孤寒中透着刺骨……
夜九身处庙堂三四载,这样的笑容,她一点也不陌生。
这是高位者的特权,也是贵族与生俱来的矜傲与冷漠。
这样的挺拔与孤寒,像极了庙堂之上的襄城景王,她的师尊。
可夜九又深知此人与师尊不同,襄城景王对待满朝武,一眼薄凉,对待他的亲人与朋友,却是言笑晏晏,温柔如水。
而眼前这人,恐怕是那种骨子里的薄凉之人。
“醒了?”
那僧人勾唇浅笑。连笑容里也透着孤寒之意……
他的声音不算悦耳好听,但也不至于让人听了心生厌烦。带着成熟男子的雄浑,与一丝寂寥的妖冶,如此矛盾。
夜九感受到这人身上的凌寒之意,本能的瑟缩了一下,伸手想去挡,可祗旖已捏住她的手腕。
他凝视着她青黑的脸,沉眉细思良久,终是眉头一皱,伸手抚向她的脸颊。
“撕拉”一声,夜九脸上的人皮面具被撕掉了。
这人皮面具戴在夜九脸上已经很久了,他这样一撕,夜九的脸上一些地方被撕走了一层皮……
疼得夜九一阵龇牙咧嘴。
男人拿着那张人皮面具愣了一会儿后,再度望向夜九时,那双眼已泛起湿意。
他的美目死死地盯着夜九左眼角边的那一粒泪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