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收卷,正昌帝见无论五律七言,翻来覆去也就是些“盛世如锦”“国泰民安”之类的话,不觉有些腻味。
唯有江安举子珞眀章写的乃是一首曲词,让人眼前一亮。词中有“瑞鸟方展羽翼,绣锦可缀江山”之句,正击中皇帝的心怀。
正昌帝便命取珞眀章的试卷及会试的成绩来看。其策论倒也罢了,会试主考给的名次在二百开外,几近垫底。
正昌帝看了笑笑,朱笔一挥,将珞眀章的名次向前提了一百名,恰在二甲进士之列。
午门放榜,绎家兄弟皆是榜上有名,大少爷绎之和名列一百五十,七少爷绎之谦则列在了二甲三名。
报喜的人敲锣打鼓来到东城绎宅,一门两个同榜进士,本就门庭若市的绎家越发令邻居们称羡不已。
众亲朋听到消息也纷纷来道贺,绎家大开宴席,直庆贺了三日方罢。
陵锦佑与经二姑姑却没有来凑这热闹,过了些日子才相约一同上门来。
她们几人往日在织绣馆中天天见面,唯有近来各有其忙,再见时愈加亲热。
因绎大少爷授了中行人之职,绎之谦亦授了庶吉士,大家庆幸就此可安稳在京城相聚一些日子了。
贞锦依问起诚先生在国子监的情形,陵锦佑又是犯愁又是好笑:“怎么就得了这么个差使?!”
原来,诚先生除了在国子监授课,还被派去给东宁侯世子等人讲他的那套天地人伦的新论。
封后大典完毕,东宁侯便上疏自请削爵为民,只求保其子孙性命。
正昌帝还真的准了,也没有明发诏谕定“逆党”们的罪,实际上连“谋逆”的事都没有公开提起,只以“醉酒冒撞,惊扰太后”的罪名,将东宁侯世子关在京郊皇庄里。同时抓捕的参与了试图逼宫的几个旧族勋贵,也都以不同的罪名被削爵关押,家中亲眷皆被送去边疆屯田。
关起来的这几位,每日除了要耕田劳作,还要听国子监来的几位先生给他们讲授经史籍,尤其是诚先生讲得最多。
听了讲,这些人每晚还有课业,既有先生出的题目,要求写章,还要写伏辩悔,追悔自己当初攻讦新政、意欲谋夺非分之权的错处。
日日如此,逼得那些人到后来写无可写,将自己幼时偷过母亲的首饰去卖、往老师的茶里放巴豆等事都写了出来,当作立心不正的根源。
听陵锦佑讲完,贞锦依、盛大奶奶等人也都觉得好笑。皇帝不知怎么想出这么个促狭的法子来,倒比直接杀了他们还要折磨人。
只是这话只能想想,不便明说,亦不敢随便议论。
好在皇帝未因此而兴大狱,没搞出一场腥风血雨来,不但是满朝官员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也是国之幸事了。
数月之后,崔皇后诞下皇子,起小名“平安”。
正昌帝大喜,待皇子满百日之时,即下诏立为太子。
恰在此时,《回璇玑图》织成。
此图是锦衣织绣馆馆主贞锦依带领几名织工完成的,但却是内染织局派出的领单,算是宫中的差事。
内染织局将此图作为给皇太子的贺礼呈上,太后与崔皇后都十分喜悦。
《璇玑图》不仅是夫妻恩爱的象征,也展示了女子的才德,是史中记载并褒奖过的。如今被本朝织工复原,亦是一桩吉祥事,既显本朝工匠之巧,更表明本朝国势之强不亚于前朝盛世。
崔皇后即命人好生收着,将来作为赐予太子妃的聘礼。
贞锦依以及共同织造的纾锦宛、回锦寒、纹锦宁等人,亦各加封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