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师方才还极为不屑,可见到陆绮确有真才实学后,态度一下子恭敬起来:
“世上沽名钓誉之辈太多,唐突陆仙子了。”
陆绮柔柔一笑,并不在意。
“这位丹师来这荒山,可是来搜罗药材的?”她问。
“是也不是。”
丹师抚摸着身下的长臂白猿,沉吟片刻,又道:“除了搜罗药材之外,真人还嘱托了要事。”
“莫非是大招寺南院一事?”陆绮问。
“仙子果然冰雪聪明,今年三月,大招寺南院举寺入魔,邪僧肆虐天下,哪怕是四大神宫也不得安宁,现在每一位骑猿的采药人都多了一件要职,便是巡视领地,提防邪僧侵入。”丹师道:“陆绮仙子久居深宫,看来消息并不闭塞。”
“这等大事,天下谁人不知呢?”陆绮垂目轻叹。
少女们却是面面相觑,一脸懵懂,有人疑道:“大招寺不是天下最大、最神圣的寺院吗?其地位更在四神宫之上。他们说的是入魔是什么?圣地无瑕,佛陀清澈,大招院的高僧竟也会入魔?”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
南裳叹了口气:“你们过去居于尘世,未在仙山修过道,不知道也正常……大招南院入魔一事,仙门早已人人皆知,甚至可以说是,闹得天翻地覆。”
在众人的提问之下,南裳低声将她知道的事简略地言说了一遍。
西景国仙门众多,最享盛名的便是一山一城一院四神宗,山是泥象山,城是白云城,院是大招寺院,四神宗指的则是青鹿宫、命岁宫、伏藏宫、天华宫。
像九妙宫这样的门派虽也是大派,却无法与这七家相提比论。
大招寺高僧云集,藏经无数,超然尘世之上,可是,今年三月初七,大招院的金顶舍利塔忽然冒出黑烟,黑烟分出手指一样的岔子,攀着天空前行,转眼遮蔽千里。
泥象山与四宗的修士联袂赶到时,只觉炎热异常,放眼望去,整座山的草木都已枯萎,他们撞开大招院寺门,看到了更骇人的场景。
那座气象恢弘、压着无数妖邪的镇魔塔已轰然倒塌,数不清的妖魔挣脱束缚,脱身涌出,妖火将天空烧成赤色。
寺内佛陀金身尽数腐烂,白蛆翻滚,蚊蝇乱飞,散发出刺鼻的恶臭,进入内院,他们发现了十二位围坐一团的幸存者,幸存者脸上没有惧意,反而十分喜悦,他们坚称自己昨夜见到了真佛,并向各宗来使宣扬真佛的样貌。
各宗来使不久后陆续暴毙,幸存的和尚们下山,掀起腥风血雨,人们称之为十二邪罗汉。
少女们听得脸色煞白。
“仙子若见邪僧的行迹,一定要及时禀明青鹿宫,不可懈怠。”丹师提醒道。
“铲除大招南院的邪僧,维护仙道安宁,是每一位修道者的分内之事,我自也不例外。何况四宫早已布告天下,藏匿、勾结邪僧者,杀无赦。”陆绮说。
丹师点点头,调转白猿欲走,目光却注意到了关押在铁笼内的青毛狮子,道:“你们抓的这是什么?”
“作恶一方的妖王。”陆绮说。
“妖王?他脖子上缠着一圈骷髅佛珠,莫不也是个大和尚?说不定会与大招寺南院相关。”丹师认真道。
“丹师多虑了吧。”陆绮说。
“仙子有所不知,我宗真人早已下令,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前日里还有师弟去凡间赴宴,招待他的家主戴着假头发,让师弟一下识破,揪回了山上,鼋真人一瞧,原来此人是天生脱发的光头,但真人没怪罪师弟,反而夸他谨慎,给了赏赐。”
丹师面露钦佩之色,声音更显肃然:“妖僧太善伪装,此人是僧是妖,上山一问便知,绝没有冤枉一说。”
陆绮静静地看着他,不再说话,似在犹豫什么。
青毛天尊也睁开了眼睛,瞳孔中尽是玩味之色。
“九妙宫虽不如青鹿宫,总还能辨明妖邪,不劳真人费心了。”陆绮说。
丹师还要说什么,远处又腾起了一片烟尘。
烟尘里,几个骑白猿背药篓的仙师已经赶到,为首的老仙师须发皆白依旧精神矍铄,丹师连忙向他行礼:
“滕长老,您怎么来了?您不是和二师叔在一起吗?师叔呢?”
“你这小子这么久没回来,可把你师妹急坏了,便央我来找你,你这是……他们是谁?”这位滕长老显然也是青鹿宫的人,他的目光轻轻扫过,最后凝在了陆绮身上。
年轻丹师将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原来是陆绮仙子,我弟子性情急躁,没冒犯了仙子吧?”滕长老态度温和。
“不曾。”陆绮回应。
滕长老却是不信,说自己平日里疏于管教,这些弟子在他面前还好,离了他后一个个嚣张跋扈,不少人来找他告过状,让他头疼无比。他还代这年轻丹师向陆绮赔罪了,态度之诚恳,不仅让跟在他身后的弟子倍感羞愧,也让苏真身旁的少女们心生同情。
“这青鹿宫的长老真是个老好人了。”南裳轻声感慨。
封花冷笑了一声。
南裳蹙眉:“我又说错了吗?”
“青鹿宫的长老的确对人恭敬,但只对女人恭敬。”封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