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笳立在城楼角上,青色披帛在月下翩然着,她注意到那军营里静静躺着的,如米豆般大小的琴,“(低声喃喃)那是溪玉琴么?”她没多管,反而看了眼负手立在身旁的溟滓,“堂主的朋友?”
“哪个?”溟滓没看她,淡淡问道。结果尘笳却不作声了,扭了身子随扬起的黄沙去了。溟滓扫了眼尸首横飞碧血漫天的军营,化为鬼火湮灭在原处。
江楚扶着京枕桥也赶到了这北城关,直接往医营方向奔去,一眼就扫见了躺在床上的身子红了一大片的沈付情。而本来被他架在
肩膀上的京枕桥,已经唰一下撑在沈付情旁边了。
“小徐,快找俩人把这姑娘抬进去!小许,把这位也扶进去,利索点!”仙婆撸起袖子招呼着她那些忙得不可开交的徒弟,正准备转身抬脚去里面救人,突然听有人带着关切的轻柔问她:“仙婆您没事吧?”
回头才发现江楚也在这,“梨子?”她赶忙上来扒拉着他左边一转右边一转,发现这人身上没伤,脚下步子已经抬起往里走去,侧着身子捏了下他肩膀,“放心吧,婆子我在,你那俩朋友不会有事的!”
伏在树梢上的桎干,身边躺着奄奄一息的叶知雁。他眯细了眼望向城头上那立着的几个人,没有人知道他在看谁,但那城墙上,有赵昱。
桎干:“就知道你不会遵守约定。(冷笑)不过幸好,我们也不会……”
江楚走在这城里的街上,地上一根根火把已经熄了,只有点火星子还在飘。这边瘫着一堆那边躺着一坨,横七竖八的占满了城内的大街小巷。
他回了秋棠坊,刚进了屋子还没来得及与邵岭涯开口,就听屋外响起敲门声。
屋外:“黎公子在吗?”
江楚眼神微冷,执剑背在身后,另一只手缓缓推开门。
“哎呦呦!”门外那人见门一开,接着来的就是把剑抵在自己脖子上,吓出了声。
江楚见来者是个太监,弯着腰,脑袋上那帽子都歪了,作揖道:“得罪了。”
那公公扶了扶帽子,“您说您这是做什么?”那太监往屋子里扫去,发现那血泊中的死人,吓得他刚扶好的帽子又歪了,“(倒吸口凉气)这衙州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外面是死人,里面还是死人啊?!你……你,你们哪位是黎公子?”
江楚把剑搁下,“在下。”
那太监一拍膝盖,“哎呦公子啊,幸好您刚才没要了奴才的小命,不然可就麻烦了。”他说着边拉住江楚胳膊,“快跟奴才走吧,马车就在门口,王上要见您啊!”
江楚一怔,面色一沉——怎么的赵晃,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看着那太监先起了步在前面引着路,偏头无意扫了眼屋子里的邵岭涯,却发现他对自己点了点头。
他这点下去的头,是什么意思?
……
江楚没有坐在马车内,反而让公公坐在了车内。他坐于御者身边,想让这夜里的风吹醒些自己。马车轱辘压在大大小小的尸体上,整个马车一歪一扭。
城关出兵镇压的十分及时,甚至都不等他们把消息送到,便已出兵了。这又是谁毁了谁的协议,谁反了谁的局?
他有些想不明白,这一切如果没有叶知雁的出现,都可以实现。那叶知雁的作用究竟在何处?为何偏偏北城关选择候在军营里,而不是出兵镇压?为何叶知雁今早上跑了趟城关,见了他那老爹?
江楚心有些沉。也许从紫庐山开始,或者更早,他们都已经置身一盘大局之中,都是这棋盘上的棋子。
可惊喜远不止这些。
夜里下了场暴雨,把这城里的血刷了个干净。川潮夫人站在四鼎楼最高处,任凭豆大的雨砸在她身上。她那酒红发丝挂着玉珠,沾在她面侧。她就这么,眯着眼眺望着东海上那自北方,由东暻出发而来的,乌泱泱的千百艘战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