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清若的呼吸渐渐悠长清浅,梅效白撑起头听了一会儿,下了床。
推开一线窗户,一股凉气席卷进来,片刻,又归于平静。梅效白闭上眼睛静心聆听,万籁俱寂,却又好似笼着轻雾的天空弥漫着一股瘴气,直压进他的胸口,沉重得让人不敢忽视。
他悄悄关上窗,提着灯把厢房里外仔细查看了一遍,房屋建造时间已久,窗子格栅摸着已有些枯槁的柴气;内室连通外室,外室左侧有一巴掌大堆放杂放的耳房,耳房正中竖着梯子,直通上面的晒台,梅效白吹熄灯,爬上晒台。晒台荒废已久,晒杆胡乱堆在角落。
一阵浓云飘过,蔡家庄清晰地展现在眼前,横七竖八的胡同相互贯通,宛若枝杈横流的河道;宅子里众多的小庭院全由胡同相连,彼此却又互不牵扯。
梅效白即使不懂,也看得出这是一处设计精妙固若金汤的宅子,不需过多的人员把守,就已经把宅院护得密不透风。
再加上方圆四周的荒芜,蔡家庄被人为地从纷争的乱世中隔离成了一座孤岛。
如果要保守蔡家庄的秘密,灭了他们的口是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可是正如兰清若的直觉,这个庄子仿佛被抛弃于人世,急需要通过外面的通道。
突然,一阵零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梅效白忙回到内室,兰清若依然沉睡着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他屏气凝神,那声音急迫慌张踉踉跄跄,整个蔡家庄也似乎被一种骚动笼罩着。
他走出内室,推开东厢房大门。
来人已经推开院门跑到他跟前,气喘如牛,“先生,蔡婆婆请先生过去一趟。”
“什么事?!”梅效白回头看了一眼内室半掩的门,压低声音问。
“婆、、、、婆婆只说让先生过去,过、、、、、过去了就知道了。”那人挥手擦着汗流如注的脸。
“这里、、、、、”梅效白又回了一下头。
那人恍然大悟,机灵地说,“放心吧,先生,这里安全得狠,我再派几个人守在这里。”
梅效白沉吟着,“明日吧,现在已过丑时,离天亮不过两三个时辰的功夫。”
那人心急地看向内室,梅效白伸手挡住他的视线。
“哎,我就给先生说了吧,小花和宁贵被人杀了,”那人跺了一下脚,“婆婆说你们明白是什么原因。”
梅效白一愣,他和兰清若刚说到与那奸夫勾搭的女人有小花和宁贵,她们这么快就被人灭了口,说明那个人不仅在蔡家庄,还就在宅院里,也许就在不远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婆婆既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就该知道我不可能离开一隅居,更何况蔡家庄的事情与我们无关,我们也无心知道谁杀死了她们。”他稍稍抬高了点声音,如果那人就在近处,他希望他不要轻举妄动。
“话不能这么说,先生,”那人慌乱的眼神陡地一收,冷冷道,“这里是蔡家庄,先生该知道客随主便的道理。”
梅效白身影未动,哂笑道,“我们是客么?!如果是客,就拿出待客之道来!”
“你、、、、、”那人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梅效白不由地转头看向内室,兰清若为什么要提小花和宁贵两人的名字,如果不提,也许她们不会被这么快就灭口,现在想来,她明知有可能他们的话会被外人偷听到,却有意识地把这个讯息传递了出去,为什么?
他抬眼把东厢房又扫视了一圈,很明显这里有着他所没有观察到的机关,他们的举动一览无余。
院外咚咚地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至少五人。
“梅先生,我老婆子请不动你呀。”蔡婆婆人未到,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梅效白推开门,迎了两步,却依然挡在门口,“不敢劳婆婆的大驾,我这里既无丫头又无小厮婆子,不敢让她独自留在这里。”
“你现在交给婆婆!”蔡婆婆声音洪亮,很是铿锵,“你来时不也交给了婆婆。”
“当时我是觉得婆婆可以托付,现在却不敢这样没规矩。”梅效白淡淡地说。
“我知先生非一般的人,可你在我这里怎么也该收敛些,你就不怕我神鬼不知地一刀杀了你。”蔡婆婆呵呵两声,“小兰可比你懂事些,至少知道一边吓唬我一边哄着我。”
“婆婆别逗我了,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梅效白撩起长衫甩了甩,态度明朗。
“也好,”有人把椅子放在蔡婆婆身后,吴老倌和爬瞎子站在两侧,又陆续进来七八个人,站在阴暗处没有现身,“小花和宁贵死了,你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