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一十三年,六月盛夏。
火 辣辣的日头晒得人发晕,就连吹起的风都裹着热浪,树叶被烤得微微卷起,鸣蝉趴在被晒得发干的树干上,聒噪地叫着。
河东裴氏府门前,沈云苓已经不知站在烈日下多久了,她身上的褙子被汗湿,腿脚更是酸疼到麻木。
纤长白皙的脖颈上冒出许多细密的汗珠,粘连着发丝贴在肌肤上,难受得紧。
未施粉黛的娇颜愈发苍白,她今晨只用了半碗粥,胃此时也极为不舒服,但脚步却没挪过半分。
可即便是如此狼狈,也不能把她的美丽消减半分,反而更有一种我见犹怜的破碎感,惹得人疼。
沈云苓用力咬了咬唇,用绢帕擦拭着额头的汗,美眸也恢复了些清明。
已过去大半日,这门也不见开,沈云苓的贴身丫鬟连翘心疼她,忍不住开口,“姑娘,裴府守门的小厮说是去通报,这都多久了,饶是裴府再大,这半日也该回来了吧?”
“怕不是裴府的人不愿意见咱们,故意冷着咱们,等咱们知难而退呢。”
“姑娘,要不咱们先回去吧,您身子将好,可不能再倒下了。”
沈云苓摇了摇头,比划着,「我没事,且再等等看。」
“原来是个哑巴,真是可惜了那副好皮囊啊。”路过一百姓,看到沈云苓打手语,毫不避讳道。
这话进了连翘耳朵里,“你说谁是哑巴!你再说一句!”她抡起了胳膊,意为自家姑娘抱不平。
她家姑娘又不是天生的哑女,只是在儿时那场家难中得了失语症而已,老爷都说有得治的。
不过这话她犯不着和旁人说,可也不会让人侮辱她家姑娘半句。
沈云苓拉住小炮仗似的连翘,再次摇头,比划着「贵人门前莫生是非,我无妨。」
此时,紧闭的大门开了,传话的小厮哒哒跑过来,“姑娘久等了,我家老夫人请沈姑娘移步偏厅一叙。”
沈云苓福了福身,看了连翘一眼,后者会意,压下心头不满,虚扶着自家姑娘,替她跟小厮说了句,“我家姑娘说,劳烦了。”
小厮闻言瞄了沈云苓一眼,心道:居然是个哑女,真是可惜。
他弓着身子,回身将胳膊往前一伸,“二位这边请……”
裴府乃百年世家大族,根基深厚,裴家这大院子,整个并州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沈云苓也是小地方上来的,这样气派的院子还是头回见,可她也没因这金碧辉煌而失了姿态,她一路低着头,恭顺地跟在小厮身后,直达偏厅。
殊不知,从她二人进门开始,她们的言行都已被旁人看在眼里并及时汇报给了裴老夫人。
沈云苓来到偏厅的时候,厅里坐了不少人,男男女女,老的少的,皆是衣着华服,亮丽光鲜,想来这便是裴氏一族了。
他们毫不遮掩的目光落在沈云苓身上,有好奇的,有鄙夷的,有嘲讽,也有图谋不轨的……
沈云苓就像没看到一般,她腰身纤细修长,挺得笔直,像是暴雨中的木槿,柔软而坚韧。
上首主位坐了满头华发的长者,约莫就是裴家老祖宗,裴老太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