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训扶窗立稳。
对面那群人见他动作,各自瑟缩,当中却有一个大叫道:“他下马了!我们六个打他一个,再不怕他,快上!”
其余人虽仍有迟疑,却也晓得此刻不上,后续必死,各自取了兵刃就往前围,只还未敢走得太近,就又各自脚下灌了铅似的。
李训也不等众人来围成阵,一脚踩起一旁条凳,双手搬抬,上前几步,当头狠狠敲在一人脸上。
那人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已是栽倒。
那条凳乃是村匠所造,其形又长,其料也厚,砸了一人,仍旧毫发无损,虎虎生风又杠在后一人颈项间。
那人头一歪,也是又倒,还把身旁另一人撞得往前一个踉跄。
李训左手把那条凳向着往前那人后背一勾,将人拉得近身,却是就手一拳,重重击打在其眼眶上,又抽回手,再蓄力打他面门。
只听一声脆响,那人又“啊”的一声,三窍流血,拿手正要去捂脸,也不知是要捂鼻子还是要捂眼睛。
然而还未捂到,摇晃一下,竟是往后软软跌坐倒躺在地上,再无声息——居然已经晕厥。
而李训早趁势退回,伸出手去搭着窗台铁棍,一把抽出,反身再上。
一个照面便伤了三人,其余三个哪里还有半点斗志,根本不用任何提点,已然不谋而合,慌张往后院跑去。
当前那人一面跑,一面已是把手中长刀抓紧,朝前叫道:“快把那女的抓过来!”
又回头对着李训警告道:“你再上前,我就把你那娘们给砍了!”
口中说着,就伸手去撩隔着后院的门帘。
他手还未碰到帘子上,就被一股大力重新撞得倒退数步,面前一黑,被那帘子整个盖了头脸,继而跌倒在地。
而随那力道,却是数人从外头挤得回来,因慌不择路,不但将那帘子都轧脱了框,还有人脚下不稳,路也来不及看,把自家同伴也给撞了。
门开帘落,后院中西北风便灌得进来,和着劲风,地面火焰汹汹,烧得呼呼作响,足有半人高,正迎风卷来,另又听“啪”的一声,一缸东西在外就地摔裂,不知里头流出什么,引得火势更旺。
那火起势虽然距离大门仍有些许距离,可炙热非常,门内三步都无法站立,那几个离得近的只觉自己眉毛胡须都要被一把点,急忙带着毛焦火燥头脸再做后退。
只是这边一退,竟又迎上后头李训铁棍。
如此前有火,后有持棍凶徒,叫几名贼匪进退不能,几下反抗,终于束手。
后院之内,一种贼人吵着要去捉拿的赵明枝却立在当中。
她右手搭着骡车上酒坛,左手微微发颤,直直盯着屋内,随时待要把那酒水抬起再补火之物,然则这一回等待未久,便听不远处一声巨响,边上木窗由内砸开。
她正提一颗心,伸手去摸腰间利刃,便见李训从窗台后一跃而出,一手倒提铁棍,自檐下走得过来。
他见到赵明枝,终于面上神色放缓,又看她左臂半晌,复才问道:“怎的绕到此处了?”
赵明枝松一口气,把手放开,道:“我见得地上有些马车辙痕,又听得后院有人声,因怕他们另有算计,便想着绕来打探一番。”
“谁想正遇得二哥引得人都去了前堂,倒叫此处空得出来。”
又道:“二哥,这群贼厮好毒的心思,原本还打算把这酒肆烧了,连人带屋,一并毁尸灭迹。”
她自后头进门时半点未曾料到,这间酒肆前宅后院,门墙下俱都围堆着一圈柴禾,那柴禾湿漉漉的,凑近一闻,一股桐油味道。
如此布置,其中心思着实可恶。
李训道:“成群流匪,又都持刀,从无不毒的,不知伤了多少性命。”
赵明枝听得这话,却是忽然转过头看向不远处。
后院占地不小,此刻却是被贼匪们截来的赃物装得满满当当,除一队骡车,另有三辆马车。
那马车一大二小,大的极大,车厢看着简单,但那马鞍、车篷用料不菲。
此时后院只有风声、火烧噼啪声,另有几个贼人在前堂呼痛声,并无其余声响。
赵明枝心念一动,自一旁取了一根细长柴禾,上前几步,正要去撩那未锁马车车厢。
然而她手还未动,对面李训已经疾步上前,拦在她身前,将手中铁棍伸出,一把拨开车厢厢门。
厢门一开,里头模样当即叫人一目了然。
木桌、小几、小榻、椅子,另有放东西的木柜,许多箱笼,还有茶壶、水壶、几个大食盒,虽是狼藉得很,但看用具同材料,无不精致。
此外,地上还滚落几只手炉,又有脚炉,许多饮食果子。
暖炉还罢,吃食俱是南北运调之物,这般偏僻之地,寻常富户想要采买都难。
赵明枝不去理会其他,扶着车厢踩得上去,拿手撕开那脚炉上厚布先做一探,再去摸地上铜水壶,转头便同李训道:“二哥,脚炉热的,水还温着。”
李训若有所思,提着铁棍,又翻窗入堂。
赵明枝见门外火势未歇,难以通过,而左手无力,那窗台又甚高,正要回身,却听“咣当”一下,自窗口处落下一张条凳。
那条凳地面位置立得甚正,正正对准窗台,约莫有两尺高,正好给人踩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