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再次致谢,最后捧起这盒拌饭,他的疑虑很多,但最终没能开口,味蕾里只剩下猪油、酱油、鸡蛋和蔬菜叶以及香肠粒和米饭的味道。
“我个人口味比较轻,所以少放了点盐,大概不怎么咸,不过香肠里有充足的盐分。”
拉司忒介绍着自己的作品,他深知自己的厨艺有多么糟糕,不过这个世界的人对食物相当包容,不怎么挑剔。
画家却在用不雅的进食来对这份美味珍馐给出了极高评价的赞美。
画家背后的画板上,过于失真而不真切的风景画,与拉司忒前世记忆中的风景已经有些相差甚远。
但他没有打击这位仍想传播光明的远行者,这已经是对方拥有的既坚不可摧却又无比脆弱的一切。
这些支撑他对抗饥饿、寒冷和流离失所,以及下一个城市卫兵的排挤和打骂,偶尔还要面临他是否是异端的审判流程。
告别画家,拉司忒沿着住宅区深入前进,最终来到住宅区的尽头,这里有一座隐秘的教堂。
第三十个千年,即公元三万年出头的帝国,正在推行着真理,宣扬着无神论,同时开始一场浩大的远征,为人类的荣光永存而努力着。
教堂毫无疑问是不该存在的,但它名义上属于机械教,这是由人类的帝皇亲自承认的教会。
机械教信仰着万机之神,即科技与机械之神,这个教会的成员崇尚机械飞升,也对大多数机械抱有疯狂的喜爱。
他们甚至会将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组织,替换成机械,用来超脱苦弱的血肉。
教堂内外空无一人。
每周的周一,拉司忒都有可能来到这里,教堂里已经二十六年不曾赞美欧姆弥赛亚的主教,会在忏悔室的帘后安静等待着他的到来。
就好像这座教堂,只为这位黑发黑眸,表情淡漠,模样少年年龄青年的迷途者而存在一样。
迈入教堂,来到忏悔室,拉司忒坐下。
帘子后的主教似乎比他还要紧张。
“您好,拉司忒先生,欧塞里斯向您问安,愿您有一个舒适的午后。”
拉司忒轻“嗯”了一声,接着提起一个变化。
“你抛弃了曾经的名字,主教先生。”
“二十六年前,从火星抵达黎庭的机械教主教已经死了,现在,只有欧塞里斯。”
“伱想要审判什么?”
“拉司忒先生,我无法审判什么,我只为主的意愿而行动,我的审判对象,取决于主对他们的态度。”
这对机械教乃至于整个帝国大逆不道的异端言说,在这件小小的忏悔室里,已经有过太多次了。
“好吧,欧塞里斯,我开始想起了一些事,但我不愿意接受它们。”
拉司忒开始回忆自己并不愿意拥有的前世。
“这是您的自由,伟……拉司忒先生。”
主教忍住了对某位存在的赞美。
“我前世做过许多错事,我曾因为疾病缠身做出过错误的选择,我也因为压力的可怕转移过自己的痛苦。
我见过一群流浪小猫,那时的我缺少食物,但是我努力省出一部分钱,为它们购买便宜的小鱼以及一点香肠和饼干。
我不知道谁将我喂食的画面拍摄传到了网上,但我很快迎来了指责和谩骂,他们说我不该给猫吃那样的食物,然而我已经尽量避免了给它们以淀粉充饥。
在很难听的用词、饥饿和病痛中,我忍住了用同样难听的言语去回击,我给他们展示了自己的食物。
那是一碗冷饭,上面零星的有着两片卷心菜菜叶,这是我一整天的食物。
他们安静了一会儿,接着更难听的谩骂传来。
他们说我弄虚作假谩骂,也有的说我这样的穷鬼为什么要喂猫,也有更多的更难听的,更恶心的说辞。
那超乎你的想象。
我忍住了这一切,哪怕我的内心并不强大,我依然为几只小猫煮了几颗鸡蛋,给它们喂食蛋黄。
但是它们中的一只咬了我,而我并没有打疫苗的钱,且我仍处于病痛中。
从那天起,我不再喂食它们,始作俑者又将这画面上传到网上,我迎来了更多的指责和谩骂。
最后,他们胜利了,我饿死了几只无辜可爱的小生灵。
有人准备将我的真实地址揭露出来,他们将迎来一场审判的狂欢。”
帘子另一头,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整个忏悔室的空间都好像在颤抖,主教感受到无法忍受的亵渎。
他用并不连续的话语询问接下来的发展:“拉……拉司忒先生,后……来呢?”
“后来没多久,我就幸运的死了,逃避了他们的正义。”
忏悔室里的气氛开始一度变得很压抑。
“类似的事情,在我那段并不是太长的人生中,经历得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