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走进城去,举目观望,却发现城中景象已经变了许多:
入目一座座老旧的房屋、街面坑坑洼洼的、行人商贩少得可怜,一个个人脸色木然,带着几分行尸走肉的样子。
整座县城,显得死气沉沉,就连空气,都飘荡着一股腐坏的酸臭味。
“这些年间,此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变成了这般模样?”
陈留白眉头皱起。
沿街而行,半刻钟后,来到一间客栈门外。
如归客栈。
“客官要打尖,还是住店?”
头发已然花白的李掌柜笑脸相迎,只是其一脸的褶子,笑起来时,莫名有些瘆人。
陈留白问:“现在有什么吃的?”
“大米饭,咸菜干,卤豆皮。”
“没得肉食?”
李掌柜讪然道:“不巧,都卖光了。”
陈留白呵呵笑道:“现在的时辰,刚开张吧,怎么就卖光了?”
李掌柜打量他一眼:“客官是外地人吧?但听着又是本地的口音……”
“我的确是本地的,不过外出游历多年,现在才回来。”
“难怪。”
李掌柜叹口气:“不瞒你说,现在的时季,在城里想吃到块肉,可不容易。”
陈留白一怔:“此话怎讲?我又不是非要吃牛羊,像鸡鸭豚肉,总不至于如此稀罕。莫非老掌柜看我衣着寒酸,怕给不起钱,故意拿话来诓我?”
“不敢不敢。”
李掌柜连忙摆手否认:“只是县令大人有新规,各家各户豢养的家畜家禽,都得交到衙门去,以抵消畜牧杂税。”
闻言,陈留白疑惑不已:“这是何等说法?简直匪夷所思……县尊可还是何大人?”
李掌柜摇头道:“何大人致仕多年了,近年来,茂县县令换了好几个。当今这位,今年年初才走马上任的,叫‘黄大人’。”
陈留白若有所思:“看来这位黄县尊很喜欢收税。”
李掌柜干咳一声:“吾等平民百姓,不敢妄下非议官者……客官,伱是打尖还是住店?”
陈留白拿出一串钱:“先吃饭,再住店。”
“好嘞。”
李掌柜收了钱,立刻吩咐后厨开火做饭。
陈留白饥肠辘辘,顾不得饭菜简陋,敞开来吃。
瞧着叠起来的一摞碗,李掌柜咂舌不已:这位客官看着秀气,没想到那么能吃。
陈留白正吃得畅快,忽而听闻外面传来阵阵的哭声,凄凄切切的。
“阿松,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李掌柜吩咐道。
高瘦的店小二一溜烟跑出去,一会后回来:“掌柜的,是隔壁的张老板家,他昨夜死在了衙门牢中,因为交不起运尸费,尸身都拉不回来。其家里人不知该怎么办,所以哭啼不休。”
陈留白疑问:“运尸费又是个什么名堂?”
店小二阿松气愤地道:“这位新上任的黄县令,狠辣得不行,短短一年不到,就加收了十多种杂税,养儿养女要交税、养鸡养鸭要交税、挖井烧灶也要交税、进出城门都得交钱。交不起的,就会被抓进牢狱,进去那等地方,不死也要脱层皮。”
陈留白说:“我今早入城,倒没见到收钱。”
阿松冷笑道:“入城不收,等你出城就不同了,这一招,唤作‘瓮中捉鳖’。别的贪官污吏,只想着扒皮,咱们这位县尊,简直是要敲骨吸血,把满城百姓往死里逼。”
旁边李掌柜急忙喝道:“阿松,给我闭嘴。你要寻死,可不要连累我一家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