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六午后,是南城最有名的天辰寺宣讲佛法的日子。
从中午的饭点开始,寺庙外的天桥就开始集结人流,一波一波往庙里涌。
虞妗妗带着兜帽,裹挟在人流中往前走,脸色有些臭——她不喜欢和人类贴得太近,更何况是陷入人山人海。
按理说佛家经晦涩难懂,对大部分人来说就像催眠曲,除了虔诚的佛教徒,来往香客也只会在宣讲大殿外驻足片刻,满足好奇心后便会离开。
往期宣讲日里,也绝没有这么多的人。
不过今日……
“天老爷要被挤死了,怎么这么多人?”
“今天是惠尘法师亲自宣讲,这位可是天辰寺的老方丈,有名的大师!我们一家子从隔壁市专程开车来的……”
“前面的走快点,去晚了宣讲殿里就没位置了!”
“……”
嘈杂的人声此起彼伏,听得虞妗妗几乎要炸毛。
她动用了些小手段,乘着一股细微的气流,灵巧穿过人群来到宣讲殿,寻了个柱子后头没什么人的地方呆着。
兜里一震,虞妗妗掏出手机——是祝檀湘上一个淘汰的旧物,拿给她用了。
有人给她发了消息。
她点击查看,由于手机型号太久很是卡顿,蓝莹莹的屏幕上信号转了十来秒。
虞妗妗也不急不躁,脸缩在兜帽里盯着旋转的信号标看;
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透出一片阴影,反衬着手机光的瞳孔不知是不是角度问题,不仅瞳仁窄长,连瞳面都清澈得像琉璃。
信息加载出来,发件人是付清好。
付清好:「妗妗我下课了!!现在过去行不?」
虞妗妗埋头打字。
她手指纤长而白,打起字来却僵硬无比,每一个字母都要找半天,连唇瓣都不自觉用了些力抿着,挤出柔软的唇珠。
慢吞吞打完,她发送过去:「别来,不在家,等晚上。」
也就在这时,本就不安静的殿内掀起一阵喧哗。
虞妗妗把手机丢回兜里,抬头看去,只见一群身着法袍的和尚从殿侧进入。
后方八名灰袍和尚,再往前的两名和尚明显上了年纪,身着土黄色袈裟。
他们的最前方是个身形微偻、脚步沉稳的老者,着一袭明黄交错赤红的袈裟,红色锦帛上绣着缕缕金色佛纹,走动之时恍若金云在其身上流淌。
很显然,这为首的老和尚就是天辰寺的方丈:惠尘法师。
此时约莫四点,宣讲大殿内外站满了人。
惠尘法师抬手一压,伸着头探看的众人只觉得心中一肃,殿里的声音在几秒内归于安静。
老方丈扬起垂眼,目光在大殿内扫视一圈。
站在角落的虞妗妗感受到投来的视线,心中异样,下意识往柱子后头藏了藏身形,眉心微蹙提起警惕。
这个惠尘法师和外头天桥上摆摊的可不同,应该真有本事。
在他身上,虞妗妗久违地感觉到了压迫感。
恐怕他也发现自己了……
一声轻咳,惠尘法师开始致谢、简短介绍今日的宣讲,他声音顿了顿,又意味深长道:
“老衲知道,今天来到这里的诸位中不只有同道中人,但我佛慈悲,普渡天下众生,心向善者皆为本寺的客人。”
虞妗妗耳朵尖一抖,轻皱了下鼻尖。
她心里清楚,惠尘法师这话是在点自己——或者说在点目前混迹在佛堂之中的、像她这样不属于人族的精怪灵物。
她能嗅到空气中有熊的蛮气、雀鸟的翎息……
这偌大的佛像脚下,至少有十数个伪装成人的精怪,混迹在人类中。
实际上无论是佛家还是道家,修行到深处都是在沟通天地,提升己身。
佛经和道法之中,都蕴含着浓厚的能量,对于没有门派和路数的精怪灵物来说,二者区别不大。
所以不少成了精的灵物都喜欢往道观和寺庙附近钻,或蹭一蹭说经讲法的好处,或偷点香火功德。
尤其是惠尘法师这样的佛门大能,对佛经的理解程度远非普通和尚可比,听他一场经,定会对修行有益!
否则虞妗妗也不会违背本性,跟着人流进入寺庙。
好在惠尘法师看破不说破,容许了各路灵物混在殿内。
很快,悠悠经回荡在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