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前朝,只念着母家王爷,于后宫,屡次作孽,他已然次次饶恕,这次绝不能再次宽恕!
至于永珹,他给这对母子留的颜面太多了,竟也养大了他们的心,老大老三当众被贬斥不堪为未来君主,得利最大的就是老四了!
算来算去,已经长成的儿子们都是觊觎他脚下尊位的人。
皇帝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大殿里,沉默良久,终于招来进忠,问道:“金答应最近如何?永珹又如何?”
进忠如实答了,道:“金答应日日念着玉氏不易,嚷着想求见皇上您一面,应当是继续为新王叫屈……四阿哥和金答应吵了一架,也是为了这事,四阿哥要金答应多想一想他,先保全自身再说,至于别的,四阿哥功课倒还好,只是对小阿哥们不太……”
“行了!”皇帝怒道:“果然教坏了朕的儿子,赐她自尽,后话不必再回了。”
等了许久,进忠已是惴惴不安,生怕皇帝再次绕过金答应,此刻终于等来了这话,他按下欣喜,应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另一头,撷芳殿,永曜居所。
永曜收到进忠递来的消息,搁了玉杆毛笔,撩起睫羽扫了扫旁边伺候的魏嬿婉,果然见她微微红了眼眶。
“你去吧,送她一程。”永曜语气和缓,开口道。
“是,多谢阿哥。”
魏嬿婉怔住,随即屈膝福了一福,跨过门槛时,膝盖突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幻痛,险些让她跌在地上。
好在她及时扶住了门扉,提起笑容谢过要来扶起她的姐妹们,魏嬿婉敲了敲膝盖,站直身子。
都过去了,那些个跪在碎瓷上,黑暗无光、看不见一丝期待的晚上。
只余破碎过的膝盖,被踢紫过的双腿,端抱花盆的酸涨手臂,举过滚烫蜡烛的皮肤……还残余一些痛楚与疤印。
嘉嫔、嘉贵人、金答应、赐自尽,这都是金玉妍的福报啊……
不论慧贵妃娘娘和六阿哥是否是为了自己,可他们待她的大恩大德,她魏嬿婉此生绝不会忘。
魏嬿婉走在去往启祥宫的路上,脚步是难得的悠然,见了这曾经视若魔窟的宫殿,突兀觉得它也被天光照得明亮了几分。
比宫殿更明亮的是宽大宫门下的人,红色帽纬,挺拔身姿,正是进忠。
进忠守在大门外,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一个捧着白绫,一个端着酒壶。
见了魏嬿婉,进忠赶紧过来,急急道:“你可是来迟了,娴嫔方才犯了病,硬是要闯进去,说是要见金答应最后一面,问问金答应为什么要害她,非得问个明白不然不肯出来,”
“还大度地说要是金答应是有心害人的,她便替大家伙原谅这将死之人,也是善缘。”说到这里,进忠面孔上显出几分难以理解,“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拦下她……”
进忠脸色略黑,“你说这事闹的,我本来想让你解解气,却被她抢先了!”
魏嬿婉先是微怔,随即笑道:“多谢公公好意了,娴嫔既然想让金答应走得不安稳,那便去吧,我来这,不也是一样的想法嘛。”
她受过的折磨,不求能一一报复回去,却也不愿让金答应抱着四阿哥能登基、之后追封她为生母皇太后的想法去地下,这样,也太便宜了她!
进忠嘴角含了一丝笑容,轻声道:“多亏六阿哥回护身边人,否则单靠咱们俩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果了她。”
魏嬿婉不由点点头。
进忠小心看了一眼对面女子的神情,试探道:“若是姑娘有宏图大志,或许今日便可抢在娴嫔前出气了……”
魏嬿婉拧眉,不知是不是被人轻视的难受,她冷冷道:“公公这话奴婢听不大明白,依奴婢看来,这世上可靠人不多,依奴婢看来,唯自己与恩人而已,这恩典公公想要,不如自己去拿吧。”
她垂下眼眸,百般思绪在心头,皇帝暴躁易怒,动起手来比嘉贵人还可怖,她在宫里这么多年,也听了一些传闻,更听过金答应曾说被皇帝踹了肚腹,下体血流不止。
她虽痛快于金答应受苦,可同为女子,却也由心底生出一丝淡淡的怜悯。
进忠一惊,气了一瞬又迅速消了,换做旁人和他说这话,他早翻脸将这不识好歹的人拉下去打了,可偏偏是魏嬿婉,登云梯摆在她面前,她却无动于衷。
倒叫他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