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天高露浓,月色绵长。
凌筠潼忽然从噩梦中惊醒,一身冷汗涔涔。
小夜灯没开,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屋里,静得近乎诡异,一如方才梦中的修罗地狱。
哆哆嗦嗦地撑起身,他在黑暗中摸索着摁亮床头灯。
“啪”地一声,黑暗褪去,浓稠的暖黄色氤氲了一室。
还没从梦魇中缓过来,凌筠潼浑浑噩噩地倚在床头上,失神片刻,迅速捞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给父亲拨了个电话——
“爸爸,我又梦见那人了。”
凌晨三点,正在日本出差的凌伦几乎是秒接,紧张地问道:“潼宝,你没事吧?……要不要我通知林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不用了……”凌筠潼吸了吸鼻子,细声细气地撒起了娇,“爸爸,我想你了。”
“乖,你和姐姐在家里好好待着,过几天我就回国了,到时给你带你最喜欢的小丸子和叮当猫。”
听着话筒里熟悉温柔的嗓音,凌筠潼想象着父亲在那边说话的和蔼表情,心里涌出一点暖意,乖乖地回了个“好”。
结束通话后,他将手机放到回床头柜,重新钻进被窝里。
好不容易入了梦,却又是熟悉的修罗场景——
男人赤身裸体,肌肉紧实,箍着他纤腰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充满了侵略性……
凌筠潼在无助的哭喊中再次醒来。
他痛苦地抱紧自己的双臂,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屈辱的眼泪簌簌滚下来,沾湿了枕头。
这段可怖的梦魇,已经阴魂不散地缠了他整整两年。
每一个哭醒的夜晚,他都要经历这股锥心刺骨的疼痛,心脏如一根根芒针碾过,连呼吸都带着屈辱的疼。
都说时间是伤痛最好的良药,可为什么明明已经过了两年,他还是这么地痛苦?
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仿佛在他心里种下荆棘的种子,随着岁月流逝,生出的枝蔓锁住他的心房,无情地扎入他的血肉,叫他生不如死……
才刚满二十岁的花样年华,他却已刻上这辈子最痛的烙印。
—
天际划过几道闪电,滂沱大雨,倾盆而下。
新建的墓碑前站满了哀悼者,黑衣黑裤黑伞,黑压压地站了一片。
气氛因为这场大雨变得而更加凝重,在场的人无不面露悲痛,哀伤不已。
因为葬在此处的,是叱咤商场三十余年,金融界的不败传说——凌伦,亦是他们的亲戚、朋友、老板。
凌筠潼跪在墓碑前,哭得跟泪人儿似的,抽抽搭搭地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也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三天前,那个说要从日本给她带小丸子叮当猫的父亲,竟在归国途中遭遇空难,全机组人员包括一百三十五名乘客,全部不幸丧生,尸骨全无!
接到电话时,他受不住这个打击,当场晕了过去。
这是他的父亲,从小疼他,宠他,视他为心肝宝贝的父亲,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亲昵地喊他潼宝了。
“筠潼,你要节哀……”
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孩举着黑伞在他身边蹲下来,轻轻地握住他的手,柔声劝道:“凌叔要是泉下有知,一定会很担心你的。”
女孩长得十分漂亮,巴掌大的小脸,修眉明眸,唇红齿白,气质优雅不失婉约。
这是凌筠潼从小长大的青梅,戴岚雅,也是凌伦为爱子精挑细选的未婚妻。
“不,我还是不相信……爸爸他肯定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