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上课,陆明珠看着以英讲数学课的老师,有点心不在焉。 她太惊讶了。 本以为自己穿到一个平行时空,原来不是。 如果真是一场灵魂交换,陆明珠希望勇敢、刚烈、正直、无所畏惧而又不受社会主流思想辖制的原身在自己那个世界里过上幸福生活,不必背负任何责任。 不管怎么说,自己生活的世界既先进又自由,远胜这个激烈动荡令人讳莫如深的时代。 遭殃的何止一个陆明珠? 风云初始时,陆爱国已成年,刚订婚,陆慎年过而立,有妻有子,作为干部子女的兄妹俩成分远远好于原身,但他们感激原身对兄妹俩的照顾,事到临头,宁可退婚、离婚、和子女划清界限,也要坚定地和姑姑共进退,没有丝毫退缩。 是两个好孩子。 大人的恩怨,和他们无关。 陆明珠这么认为。 原身落得如此下场,全是长辈、长兄做的孽。 没和她商量过,她就被陆父留在国内,要不是遵照陆父、陆逐日的安排嫁给老首长之子章朔,绝不会遇到后来的一系列事情。 感情破裂、母子反目。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陆明珠更加坚定争产的心思。 本来,她打算要多少是多少,任凭老头子分配他的财产,现在? 凭什么不给原身? 凭什么安排原身的下半生? 陆爱国和陆慎出国后遇到年过八十依然健在的陆父,得知小女儿英年早逝,老人家非常悲痛,不顾跟前一帮庶子女的阻拦,把绝大部分的财产留给陆慎,没几年后便溘然长逝。 既然因为对原身感到愧疚而给陆慎,那么为什么不能直接给原身? 原身才是苦主! 做错事的人,应该接受审判。 明明,原身那么优秀,多才多艺,魅力十足,就因为她是个女孩子,老爷子动用给她的嫁妆而全力支持嫡孙,陆太太也不惜一切地帮助儿子,陆父虽然嘴里嫌弃长子,但事实上也以为他为荣,毕竟他跳出商界,荣登高位。 原身有什么? 他们施舍出来的、认为她可以衣食无忧的一点点财物吗? 越想越让人气到跳脚! 谢君峣傍晚来接她,见她一脸不高兴,关切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突然发现一件颠覆自我认知的事情。”陆明珠仍然气呼呼,桃花眼里着一丝丝烈焰,照得脸庞愈加明艳绝伦,“你陪我去酒店找老头子算账!” “好!”谢君峣毫不犹豫。 他想,是不是陆父又做什么让她不开心的事情了。 从陆明珠的称呼上一听就知道。 亲爹又变成老头子了。 看模样,这会儿气得不轻。 陆父心里也很纳闷儿,他看着气势汹汹找过来的小女儿 , 3, 笑道:“又是谁惹到我们家的明珠大小姐了?” “你!”陆明珠道。 “我?”陆父以食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见陆明珠恶狠狠地点头,不禁奇道:“这不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吗?我白天没见到你,怎么惹你?惹到你什么了?别是别人惹到你,你来算到我的头上。” 陆明珠哼了一声,问道:“你给平安的不止跑马地一栋楼吧?” 陆父两条眉毛都扬了起来,“何出此言?” 陆明珠顿时怒了。 她本来是试探一下,结果呢? “平安说你给他一份家业放在名下,是我想当然了!因为你正好说过把跑马地新楼分一栋给他,我就以为他口里的一份家业是指那栋楼。现在?哼!是不是给了很多?所以你不叫我吃醋!”陆明珠坐到陆父对面的沙发,顺手拉着谢君峣一起坐下,眉毛都快竖起来了,“凭什么?凭什么你补偿他就给他很多产业?我的嫁妆都被贴进去了,该补偿的不应该是我吗?你还自作主张,安排我的下半生,把我撇在上海,你伤了我的心,不该有所表示吗?” 陆明珠越说越气,“你个老头子,思想太迂腐了!你重男轻女!你知不知道对你有赡养责任的只有子女,而不是孙子?是,家业都是你们赚出来的,你们想怎么分配就怎么分配,想用在哪儿就用在哪儿,我不该惦记,不该表达不满,但你们也不能太欺负人!” 使使劲,硬是挤出几滴眼泪从眼眶里滚落到脸颊上,显得好不可怜。 谢君峣立刻心疼极了,“明珠。” 他递给她一块手帕。<
r> 在他印象里,陆明珠始终是热情的、明媚的、活泼的、爽朗的,无忧无虑,即使经历过人间愁苦,也没有阴霾在她身上留下丝毫痕迹。 那样的她,美好得如天边艳阳。 而现在,她居然哭了! 小女儿从小到大都是张扬肆意,无所畏惧,陆父何曾见过这样的她? 顿时有点手足无措。 “你别哭啊!”陆父赶紧开口,“你想要什么,你说。只要你爸爸我有的,我给你,全部给你,不给别人。” 论哄人的功力,陆父是无人能出其右。 陆明珠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睛,假装不敢置信,“真的?” 陆父只希望她快点止住眼泪,点头道:“真的,真的,我一言九鼎。” 陆明珠一点都不客气,伸出两个巴掌共计十根手指,白生生地竖立在陆父跟前,“你给平安多少产业,就得给我同等价值的产业,因为我是女孩子,另外得再补偿我十套以上的珠宝首饰,让我自己挑选。” 她不相信陆父。 他肯定舍不得把最好的给自己,而是留着当传家宝。 传家宝传给谁?子子孙孙呗! 现代社会的成功人士尚且重男轻女,何况眼前这个时代的封建大家长。 理解归理解,但陆明珠不接受。 陆父震 惊地说:“你胃口可真大!” “你刚才说过给我的,现在又嫌我要得太多,我果然可怜,是天底下第一可怜人。也由此可见,你给平安的产业肯定超过我的无数倍,无数倍,无数倍,你不说就当我猜对了。” 陆明珠颇有演戏的天分,有好处在眼前吊着,眼泪说来就来。 像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地沿着脸颊往下滚落,粒粒晶莹剔透。 谢君峣的手帕都快兜不住她的眼泪了。 “明珠。”演戏别太过分,容易伤到自己的眼睛。 他透露出这样的意思。 陆明珠没回应,反而拿手帕捂着脸,底下传来抽抽噎噎的声音:“亏我昨天还特意求人卖给我一套九枚的乾隆御制扳指准备送给你,你呢?当爹的还在计较女儿要的东西多。你扪心自问,我要的多吗?多吗?我要的不过是两个字,这两个字叫作公平!” 来到香江后,在对待长子嫡孙和小女儿上面,陆父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分。 小女儿没说错,如果没有陆长生追求他的大业,小女儿可以继承陆太太的很大一部分遗产,也可以得到老爷子早早就为她准备好的八里红妆。 兴许就是因为大家给她的太少了,忽略她的成长,所以她才格外爱钱。 若是她坐拥金山银山,又怎会在意碎银几两? 陆父选择性忘记小女儿在上海花他钱买古玩字画珍宝翡翠的那股子豪爽劲儿,愧疚地说:“明珠,你快别哭了,我答应你还不成吗?但是置办产业需要时间,我得亲自考察具体情况才能定下来,不然买到不好的,最后只能烂在手里,得不偿失。” “口说无凭,立字为证,还得签字画押。”陆明珠瞬间止住眼泪,从手袋中掏出纸笔。 她,早有准备,嘻嘻! 陆父瞪眼看她半晌,败下阵来。 打开钢笔,他很快写了一张承诺。 他承诺再送给陆明珠十套珠宝,由她自选,另外再给她购置价值800万港币左右的住宅、商铺、地皮或者公司股份等。 给陆平安的差不多是这个数儿。 如今,陆平安得比她少十套价值连城的珠宝和跑马地一栋楼。 陆明珠那眼力,肯定是非精品不选。 而精品,往往代表价格极贵,胜过香江楼价。 “你想要哪一种产业?住宅?商铺?地皮还是公司股份?”陆父问她。 陆明珠探头看清承诺上的数目后,瞪圆眼珠:“好啊,你居然给他那么多!我今天要是不找过来,你是不是就一直瞒着我?” “不是。”陆父否认。 陆明珠不相信,“你之前说过要给我买银行股份,写上。” 得! 这么一来,陆父必须多破一笔财。 他提笔添上,“行了,你可以回答我你想要什么样的产业了吗?我专门给你购置,省得我买回来你又不满意,来找我的事儿。” 陆明珠下巴一扬,毫不 犹豫地说:“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全部都要!” 反正都是不断升值的。 陆父觉得无所谓,“随你。” 如此一来,大孙子和小女儿拿走
他将近两千万港币的财产,要不是把珍宝古玩抵押给银行换来1000万美金,还真给不起。 越算越觉得惊心动魄。 他怎么就头脑一热了呢? 陆父深恨自己的心思不够坚定,在小女儿的眼泪中动摇。 “明珠,你可不能再问我要了,再要我就真的倾家荡产了。”陆父转移以及带出国的资金就是给他们的这个数儿,不包含黄金钻石珠宝古玩之类,也不包括纺织机器和钻石公司。 当然,后者是财产的大头,价值远远超过两千万港币。 很多东西不能用钱来估价。 “那得看您的表现,您要是偏心别人,我仍然不依。”陆明珠暂时满足,决定放过他,薅羊毛不能一次薅秃了,不然下次薅不着。 陆父无语:“只能偏心你是不是?” “是!”她陆明珠就是格外的自私自利,有意见? 她盯着陆父,“你是不是心疼啦?” “没有。”陆父摇头。 给都给了,何必再说心疼的话?那不白给了。 何况,给孙子、给女儿,总归没有便宜外人,仍归自家所有。 陆父半只脚已踏进棺材中,没大家想象中那么执着地守着家业不肯分给子孙后代。 早分,他做主,喜欢谁就多给些,任何人反对都不行。 晚了来不及分,子孙后代们争产时肯定是少不得一番扯皮,反倒叫外人看笑话,有损他的一世英名。 陆明珠仔细地把承诺放到手袋中,准备避开人再藏进空间。 她太高兴了。 即将有一大笔财产到手,岂能不心花怒放? 眼泪对老豆挺有用,下次再用。 陆明珠的眉梢眼角皆漾着盈盈笑意,容色娇美绝伦,随口说道:“老爸,过去都说咱家在全国巨富中能排进前五十,我看不止吧?” 陆父很干脆:“谁信排名谁是傻子,哪家不藏富?叫外人知道自己有多少资产,那不是自找麻烦吗?过去那些年,不管是军阀还是小鬼子,不管是衙门里的还是道上的,哪个不对富户的房虎视眈眈?若知道你特别有钱,肯定三天两头地上门打饥荒。” 就这样,他们陆家还时常被盯上呢! 其实国内外都一样,国外并不比国内安全,但谁叫他怕呢? 怕成为下一个舅舅。 “嗯嗯嗯!”陆明珠不断点着小脑袋,“您的经验之谈,我得好好学习。” 陆父翻白眼:“说买给我的乾隆御用九枚扳指呢?” 陆明珠狡黠地笑,“我第一天上学,带那玩意儿干嘛?下次吧,下次您把该给我置办的产业全部记在我的名下,珠宝任我挑选完成,我再拿给您。” 看在他格外大 方的份上,不问他要买扳指的10万块了。 陆父就知道她没那么孝顺,忍不住来一句:“人家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可倒好,不见兔子不撒鹰。” 陆明珠毫不在意。 自己拿到实惠了,亲爹嘴上讽刺两句能咋地? 又不会少块肉。 她原本坐得笔直笔直,但端着架子实在太累,忍不住稍稍放松一下身体,像没骨头似的半靠在谢君峣身上,在陆父不满意的眼神中道:“老爸,您别说我的不是,至少您把财产给我是肉烂在锅里,而不是扔到水里见不着一丝水花。” 陆父听出她的言下之意,这是对她哥哥有意见? 他用眼神问陆明珠。 陆明珠哼哼两声,“我嫁妆都没了我不能说?得亏我心地善良又大度,是天下第一好姑娘,不然非得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陆父觉得不大对劲。 他分明记得自己说陆长生“雁过拔毛,兽走留皮”时,陆明珠反而责备自己说话难听。 那会儿她是持赞同态度,现在? 竟截然相反。 是发生他不知道的事情了吗? 陆父决定等谢君峣不在跟前时再仔细问她,就说:“行了,行了,我今儿给你的够弥补你了,赶明儿挣得多,再给你一些。” 反正家业的大头要留给她和陆平安。 以前觉得应该给陆平安,现在得加上她,不然她肯定跟自己闹。 “多谢您,您千万别忘记自己说过的话。”陆明珠顺势敲定这个新承诺,伸个懒腰站起身,“您好好休息,我和谢君峣告退,过两天再来看望您。” 陆父忙道:“你可别来。你来一次,我破一次大财。” 陆明珠冲他扮鬼脸:“偏要来!”
下次又不打算找他要这要那,看他吓得! 陆明珠心里清楚,要钱的次数多了,容易惹人厌烦,下下下次再要比较妥当,总要给老豆留下喘息的空间,免得物极必反。 陆明珠打完好主意,挽着谢君峣的胳膊,得意洋洋地走出总统套房。 没走几步路,她突然想起陆爱国的事情没解决,“君峣你等等,我还有一件事让我爸做。” “我等你。”谢君峣没再跟她进去。 陆父本已起身沏茶,见到她,不觉一惊,“你又回来干什么?” 陆明珠撇撇嘴,“当然是有事。” “什么事?”不是要钱就行。 但是,陆父不知道陆明珠说的事和要钱没有区别,“老爸,您是不是该派人回国一趟,悄悄地把陆爱国给接过来啊?” “谁是陆爱国?”陆父反问一句,眼里露出一丝疑惑。 陆明珠吃惊道:“您不知道?” 陆父更觉得奇怪,“我该知道吗?陆爱国到底是谁?姓陆,和咱们陆家有什么关系?” 陆明珠没好气地说:“陆逐日的女儿,您嘴里那个才半岁的小丫头,目前 在后娘手里讨生活,天天看孩子做家务,日子艰难得很,你不该管一管吗?” 陆父皱眉:“你怎么知道?那小丫头叫陆爱国?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 哪有女孩子叫陆爱国的? 爱国,爱国,到底有多爱国,连孩子的名字都用这个。 “您可以把她接过来,再给她改个好听的名字。”陆明珠也觉得陆爱国名字难听。 陆父很气愤,紧接着用探究的眼神看女儿,“我从来没跟你提过陆逐日的名字,你从何处得知的?你最近又没离开香江。” “我说我从梦里得知的,您信不信?”陆明珠可以确定陆逐日就是她那个大哥陆长生了。 陆父摇头,“不信。” 陆明珠走近他,低声道:“那个什么老首长之子,做团长的那个,叫章朔。” 陆父惊骇道:“果真是从梦中得知的?” 他从来没跟女儿提过这个名字。 陆明珠点点头,“是啊,我梦见您女儿我没在您后面离开上海,而是带平安投奔您的好大儿,结果最后是结婚又离婚,伤心又伤身,才活到三十九岁,一切全是因为你们父子俩的好安排。现在,是不是觉得我问您要那点公平一点都不过分?” 又低声道:“如您所料,有钱人倒了血霉,作为您女儿的我没能躲过一劫,您那好大儿可没护住您女儿。” 陆父面色阴沉,已有几分相信了。 因为,除了他和陆逐日本人,世界上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是陆长生。 就是找陆老太爷和陆太太募集物资,出面的也是另有其人,他把自己隐藏得很深。 “是不是因为你做了这样的一个梦,所以你才带平安离开上海?”陆父瞬间想到这一点,不然难以解释她的异常行动。 陆明珠没点头也没否认。 陆父又觉得不对,“你若早早做了这梦,又怎会不知陆逐日的存在,还是我自己说的。” “我可没说是那时候做的梦。”陆明珠耸耸肩,动作颇为不雅,“是昨晚做的梦啦,不然不会匆匆忙忙地来找您,我认为是上天给我的警示。” 陆父思索片刻,说道:“别让谢君峣久等,你先回去,明晚我派人接你来一趟再细谈。” “行吧!”陆明珠不着急。 肯定得把陆爱国接来,但早一日晚一日都没区别。 她是未来的香江女首富,而陆慎则是华人首富,兄妹联手在商场上难逢敌手,后来终身未再婚,遗产均被设立为陆明珠慈善基金会。 作为男女首富的亲姑姑,陆明珠觉得自己要发了! 谢君峣在外面等得没有半点不耐烦,见陆明珠和面带笑容,自个儿的心情跟着转好,理了理她辫梢有些松开的蓝缎带,“晚上吃什么?” “就在这里吃吧,我请客。”陆明珠懒得再找饭店。 谢君峣不同意,“哪能让女孩子请客呀?你得给我展现绅士风度的机会。” 陆明珠嫣然一笑。 她差点忘了, aa ?(), 相亲aa制必须精确到一毛一分。 吃饭时,谢君峣问陆明珠:“明珠,等陆叔把承诺的东西给你,你的身家就远远超过我一大截,会不会嫌我不如你就不要我了?” 心情患得患失。 他用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望着陆明珠。
陆明珠先是一呆,随即大笑,“说什么傻话呢?我是那样的人吗?以前我不如你,也没见你嫌我呀!何况我爸只是承诺,并未真正交到我手里。” 她有面包,当然找一个同样有面包又会给她爱情的男人。 至于面包大不大香不香,那就因人而异。 人好看,面包可以小一点。 人一般,那就得有又大又香的面包才能娶到一位美女。 当然,最好是人好面包大。 到目前为止,她很喜欢谢君峣,相貌出色,气质一流,既不霸道,又不偏执,也洁身自好,就算面包稍稍小于自己的也没关系。 遇到对的人,面包占的比重不大,感情最重要。 越过餐桌探身,陆明珠在他唇畔啄了一下,在他震惊的眼神中噗嗤一笑,温暖的气息从红唇中逸出,扑到他脸上,瞬间吹红。 眉目精细似工笔描画,俊美无比。 不顾身处餐厅,谢君峣正要反客为主,就见陆明珠嗖的一声缩回去坐回原位,冲他笑得像小狐狸一样,狡黠无比。 灯光下,她唇色极红极艳极动人,眸色晶亮,容光愈加明丽。 谢君峣没亲到她,伸手抓住她搁置于餐桌上的纤纤玉手,轻轻摩挲一下,握在掌心里仔细把玩,愉悦的心情展现于眉梢眼角,眼里全是柔情。 但美好气氛却被一道饱含不满的声音破坏:“不知羞耻!” 陆明珠扭头回了一句:“为老不尊!” 说话的是位老妇人,头发雪白,面色红润,腰板挺得笔直,裹着黑色丝绸旗袍,颈中悬着一串长长的约有108颗的翡翠大珠串,腕戴双翠镯,满绿莹润,翠色夺目,皆是上等好玉,彰显出一身富贵气。 原身认识的,陆老太太是也。 因为算命先生说原身命硬克父,所以只生陆父一个儿子的陆老太太极不喜欢她,有时候看原身的眼光都是阴恻恻的,让人浑身发寒。 过去十多年中,陆父虽说不大疼原身,但经济上可没一点亏待。 而且,现在瞧着竟不像不疼原身的样子。 估计另有隐情,有机会问问。 陆老太太则是对原身真不好,为人又吝啬刻薄。 亲兄弟死后,她看起来就更阴沉了。 听到陆明珠回嘴,陆老太太气炸了肺,呵斥道:“陆明珠,谁教你的?这么目无尊长!你爹把你留在上海,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地待着?非要跟到香江来,还想继续克着他是不是?” 陆明珠毫不客气地说:“你 老天拔地的都跟着我亲爹背井离乡,我为什么不能离开上海?何况还是我先来的,凡是讲究先来后到。我亲爹见到我没说不让我留在香江,你凭什么管?凭你年纪大吗?年纪大就歇着,好好地颐养天年,别管我们年轻人的事情,讨人厌!” “??” “关你什么事?”陆明珠更不客气。 这老妇是二姨太,人称小花仙。 真实岁数比陆父和陆太太小几岁,今年五十八,又是京剧名伶,本该保养良好,风韵犹存,架不住她生的孩子多,夭折的孩子也多,长年累月,因此气血大亏,真真正正体现出近六十岁老妇的苍老,陆父瞧起来反而比她年轻十来岁的样子。 嗓音倒是极好,娇媚婉转,眼神亦十分清亮。 陆老太太以前爱看她唱的戏,又不喜陆太太性格强势,行事张扬,为了做生意天天不着家,便做主为陆父纳小花仙进门,后来一口气生了八个孩子,极得陆老太太的喜爱,小花仙也格外感激陆老太太,处处奉承她,常常伴随左右。 被陆明珠回怼,二姨太眼里掠过一丝阴沉。 咬咬嘴唇,她不说话了。 陆老太太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愤怒地瞪了陆明珠一眼,扶着二姨太的手,挪动底下的一双小脚,嘴里嚷着要去找陆父告状。 陆明珠撇撇嘴,回眸对谢君峣道:“咱们继续,别理会不相干的人。” “你们关系似乎不大好。”谢君峣看出来了。 陆明珠大大方方地点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就是我们家难念的经了。老头子风流好色,娶一堆小老婆回来,家业就那么些,可不得勾心斗角你争我抢吗?所以呀,真不能怪我找老头子要东西,我不要,岂不便宜那帮小老婆和她们生的孩子。” 谢君峣体贴地说道:“谢家也是一样,没有叫人省心的时候,好在有大哥坐镇,他们不敢来招惹我们。” 陆明珠笑问:“我们俩算不算同病相怜?” 谢君峣迟疑一下,“虽有相同的遭遇,但我们都不需要同情。”<
> “你说得对,奖励一只大鲍鱼。”陆明珠给他挟菜。 吃完饭,他们没有在外逗留。 天色已经很晚了,夜空中星光璀璨。 谢君峣送陆明珠回王家,进门跟王伯晖夫妇和王太太打过招呼,又被陆明珠送出门。 上车前,谢君峣忽然想起一事:“威廉下午联系我说他明天离开香江,让你抽空过去接收房屋和钥匙,我中午去接你,好不好?” 陆明珠高兴地道:“还不到一个月,怎么就回去了?” “我不 太清楚, 好像是收到他们国内来电, 有什么事需要他立即回去,所以时间提前。”陆明珠搬到山顶居住后,他们天天都可以见面,还可以一起爬山、跑步,谢君峣忍不住满脸笑容,“明天你先看看房屋,看哪里需要修整,哪件家具需要更换,我来给你收拾。” 为女朋友服务,他有的是时间。 希望她早点搬过来。 陆明珠没有拒绝,“好,等我不上课的时候,我们一起去买家具陈设。” 要住很久的居所,必须好好收拾。 她已经在想自己要把里面弄成什么风格了。 谁知,次日收房时意外发现里面的家私均已换新,件件名贵,摆放得恰到好处,显得十分雅致,连水晶灯都换成更豪华更漂亮的新灯。 别墅是欧式的,里面亦颇具西洋风格,整体奢华大气,无可挑剔。 谢君峣和陆明珠感到非常惊讶,问威廉,威廉就说:“陆的朋友贺先生派人来的,他很厉害,一天半的时间就把屋子收拾成这样。他出手很大方呀,家具全是进口的,花瓶好像是你们国家的古董,还有毕加索的几幅画,加起来比我卖给你们的这栋别墅还值钱。” “贺先生?”陆明珠和谢君峣对视一眼。 谢君峣挑了挑眉,忍不住道:“明珠,你这救命之恩,看来贺先生是打算一直还下去。” 他有点自愧不如。 陆明珠摊摊手,“我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小说里,明玥是香江辉煌船运老板的原配千金,没写她爸她妈的名字,以明父、明母称之,提过明母姓贺,明玥的外公和母亲吃饭时意外噎死。 贺云就是那个外公,在小说里没有名字,只说他是南洋首富。 没有遇到陆明珠,他在小说里的待遇是享年六十五。 陆明珠觉得自己收下贺云所赠之礼一点都不心虚,和他的性命相比,礼物算什么呀? 威廉又告诉陆明珠和谢君峣,他两天前就从别墅搬到酒店居住了,所以陆明珠完全可以直接住进来,不需要等待。 陆明珠和谢君峣里外看一遍,果然如他所言。 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不仅如此,衣柜里悬挂着精美服装,鞋柜中放着一排排手工皮鞋,还有妆台上则是琳琅满目的化妆品、首饰盒,盒内装得满满当当,珠光宝气几乎溢出来 维多利亚大床上摆着枕头和真丝被褥,整整齐齐。 细致到连浴缸都换了新的。 陆明珠瞠目结舌:“我已经做好用两个月来收拾房屋的准备,结果呢?一两天就让旧屋换新装,简直是不可思议。” 威廉想了想,羡慕地说道:“这是金钱的力量。” 他亲眼见到百多人同时在别墅中忙碌,忙而不乱,极有条理。 陆明珠又发现两名白衫黑裤、梳着一条大辫子的女佣,不禁看向威廉,“她们是你的女佣吗?月薪多少?是打算留下,还是打算另谋出路?” 威 廉摸摸鼻子,纠正道:“是你的女佣。” 1想看唯珎的《我是首富的亲姑姑[年代]》吗?请记住[格格党♀学]的域名1 谢君峣迅速反应过来,“是贺先生安排的自梳女佣?” 得到威廉的确认,谢君峣微微侧身,对陆明珠说道:“自梳女佣的月薪一般是150元,不知贺先生雇她们过来时开价多少。” 陆明珠直接开口问。 不懂就问,不需要搞得太复杂。 其中一个年纪稍微大点、身材粗壮的女佣回答道:“我叫阿容,她叫阿红,负责给小姐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贺先生给我们开每月10元的月薪,由他按月支付,不用小姐花钱。还有一个园丁叫阿正,每个月定期来为小姐打理花园,但平时不住在这里。” “贺先生太周到了。”陆明珠由衷地说道。 不知道怎么向他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也不知道是收下还是不收下。 不收下吧,一切到位了
。 收下吧,原本的不心虚也变成了心虚。 承受不起啊! 这位真是狠人,不声不响,连个拒绝的机会都不给她。 收下威廉交过来的钥匙,陆明珠来不及致电贺云,匆匆忙忙地回学校上课,傍晚又被陆父派来的保镖接到香江大酒店。 她提前跟谢君峣打过招呼,所以谢君峣今儿傍晚就没来接她。 陆父仍穿着他喜欢的白衬衫,配一条银灰色西裤,两鬓斑白如旧,相貌俊雅,只眼睛中多了一些血丝,显得有些疲惫,瞬间显老数岁。 陆明珠关切地问:“老爸,您昨晚没睡好吗?” “听你说完昨天的一番话,我如何睡得安生?”关乎长子家事,陆父没叫任何人留在套房内,他喝了一口浓茶,苦味爬上舌尖,头脑顿时清醒了几分,指着茶几对面的椅子对陆明珠说:“你坐下跟我说清楚,你做得是个什么梦?一点都不许瞒我。” 该瞒着的还是得瞒着。 譬如……穿越这件小事儿。 陆明珠心里这么想,也这么做,挑能说的事情告诉陆父,一板一眼地陈述事实,不发表任何评论,不能说的坚决不吐露一个字。 陆父却紧皱眉头,总是打断她的陈述,追问清详细情况,先是得知小女儿最终的命运,接着得知陆慎和陆爱国一个离婚、一个退婚,陆父眼内血色弥漫,极是愤怒,咬牙道:“陆逐日呢?他死到哪儿去了?让你一个人面对?” 若不是他承诺会好好照顾陆明珠和陆平安,自己岂会把两个孩子留在国内?原本是觉得他们跟亲哥、亲爹一起生活,总比跟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们来得和睦。 陆长生所谓的照顾就是这样的照顾? 陆明珠叹口气:“自顾不暇了呗!” 从他带回陆明珠和陆平安,他的身份注定是瞒不下去的。 在大趋势下,陆逐日即便战功赫赫,也不可能不受一点影响,尤其是父亲、妹妹的成分牵连到他,而非他牵连父亲、妹妹。 陆父气得暴走。 他经商多年, ?(), 不是什么好人,从来不是,对于长子败掉大半家产的事始终耿耿于怀,不然不会冷待长孙十几年,一直不闻不问,但钱捐了,功立了,在一片形势大好的情况下却没保护好自己的妹妹和儿女,绝对是陆长生的失职。 听小女儿说梦中事,陆父突然庆幸自己跑得快,否则不会有好下场。 可他女儿做错什么了? 才三十九岁啊,那么年轻,她的凋零,他和陆长生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陆明珠看着他,“老爸,您女儿落此下场,可都是因为您擅自安排所致,现在您还心疼我问您要的那些财产不?” 陆父走到她身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脸上满是懊悔,“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安排你嫁给章朔,是爸爸对不起你,也是你大哥对不起你。幸好你做了一场预知梦,爸爸现在很庆幸,非常感激上苍,又怎会心疼本该补偿你的一点财产?” 陆明珠仰脸往他掌心蹭了蹭,笑道:“我不介意您再多补偿我一点!” 原本的阴霾因这副笑容而消散,恢复先前的明媚。 陆父直接把准备好的号皮箱提过来放在她面前,“都给你。” 原本打算让小女儿挑选十套珠宝足矣,现在不用她挑了,几百件全给她,稍为弥补自己这位父亲对她的亏欠。 陆明珠瞬间乐了。 “真的都给我啊?”她忍不住确认一下,担心自己在做梦。 “真的,都给你。”陆父不带丝毫犹豫。 “那您再安排几个保镖给我呗!”陆明珠得寸进尺,“贺先生帮忙把新居收拾得干干净净,可以直接拎包入住,还安排两个女佣做家务、一个园丁来定期打理花园,就差保镖来保护我的安全,我想只有您能帮忙,别人我信不过。” 安全方面肯定不能交给外人负责,必须由自家人来安排才能放心。 所谓自家人,当然是指亲爹啦! 她既没钱,又没人脉,也不能老是麻烦王伯晖。 在他们家住这么久,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陆父一口答应,当即叫来门外的四个保镖,一个个身强体壮,高大威猛,“以后你们负责保护八小姐,两个看家,两个随身保护,轮流来,薪水比以前提高一成,仍然由我来支付。” 四个保镖闻言大喜,当即向陆明珠行礼,“请小姐尽管吩咐。” 陆明珠轻轻颔首,“往后就靠几位的保护了。” “应该的。”四人异口同声地道。<
> 陆父身边保镖众多,他们几个在里面不起眼,也难有出头之日,跟着八小姐就不同了。 就他们四个,肯定能受到重用。 陆父又对陆明珠说道:“他们都会开车,技术不错,回头我给你买一辆车,别再让谢君峣天天接送你,耽误他的工作。“ 陆明珠脱口而出:“平治车?” 陆父一顿,“你可真会想好东西,两千美元一辆 的小轿车不够你用吗?” 陆明珠噘嘴, “您刚刚还对我和颜悦色呢, 一箱珠宝说给就给,怎么现在就变脸啦?一辆平治车而已,您又不是送不起。” 平治车就是后来的奔驰,属于豪车一族。 那个车标,一眼就能认出来。 “老爸,我住山顶豪宅,却开一辆普通的小轿车,您说街坊邻居会怎么看我啊?”陆明珠抓住机会,可着劲儿地薅羊毛。 至于她昨晚那个下次见老豆不薅羊毛的想法,下次再执行吧! 今儿就算了。 陆父扛不住她的撒娇,“行行行,一辆平治车。” 成功达到目的的陆明珠高兴不已。 “陆明珠,你可真是无时无刻不在让你老子为你掏钱。”几位保镖在陆父示意下退出去后,陆父问出昨晚的疑惑,“是不是对你大哥用你嫁妆而感到十分不满?” “不是啊!”陆明珠脱口而出,毫不犹豫,“用于大业是应该的,我没有不满。” 她不也积极捐钱争取当爱国华侨了吗? 虽然是借花献佛。 陆父静静地看着她,发现她脸上没有一丝勉强的痕迹,说明当初她对陆长生败光大半家产贴给组织的赞同态度始终没变,现在对陆长生的不满,大概还是因为自己和陆长生未经允许擅自安排她下半生而产生的不满。 终究是他们父子做得过了,没有尊重她的意愿。 陆明珠隐约猜到陆父询问的原因,忍不住笑道:“说实话,作为人民群众,就应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事实证明,只有这样的万众一心才能结束乱世。” 没有英烈的浴血奋战,何来今日的盛世太平? 宁做太平犬,莫做乱世人。 由此可见,乱世之苦。 陆明珠还是喜欢没有战乱的和平年代,也暗暗庆幸自己没穿到建国以前,要知道,哪怕穿成皇帝的公主也不如在二十一世纪当个社畜。 她自己做不到为国家献身,但不妨碍她佩服那些做到的英雄。 在大义上,陆长生做得无可指摘。 何况,他多年没有归家,问老爷子、问陆太太要钱,未必知道其中有原身的嫁妆在内。 “那你还以此为理由让我给你补嫁妆。”陆父想起她昨晚在自己跟前的一番唱念做打,自己还上当了,分出那么大一笔财产给她。 陆明珠嘿嘿一笑,“要不这么做,你会补给我?” 争产,是争陆父现在的产业,而不是惦记被捐出去的那些财产。 她做人很有原则。 陆父拧了拧她的鼻子,话题一转:“我会派人去接陆爱国,还有平安,以后让他跟在我身边,你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不必承担抚养两个孩子的责任。” 陆明珠确有此意,但没想到竟是陆父先开口解决两个孩子的归宿。 两个孩子很好,养了不亏,可她不想像原身那样。 她没有原身的本领,担心自己养不好。 望着陆明珠惊喜的神色,陆父郑重地说道:“明珠,你记住,他们不是你的责任,你对他们好,是你善良,不能让他们当成理所当然的事情。既然我定居香江,作为祖父,平安和陆爱国都该归我教养,你有空来看看他们就行。” 陆明珠犹豫片刻,“你身边都是妖魔鬼怪,伤害到他们怎么办?” 陆父毫不犹豫地说:“我改变主意了,不和几个姨太太住同一栋楼,到时候安排她们和你那几个兄弟同住,也会保护好两个孩子。” 陆明珠松了一口气。 “您有打算就好,我真怕两个孩子在您身边受委屈。既然如此,我回去跟平安好好说清楚,他以前还说跟我一起买楼呢!”只不过用金条换的那笔美元被投资到王伯晖的公司上,他似乎没太多的钱了,共同买楼的事情就不了了之。 说实话,跟着她,真不如跟陆父,哪怕学到陆父两成本事也够平安一辈子受用不尽。 陆父点点头,“明天我派人接他过来。” 陆明珠露出大大的酒窝,“没问题!平安跟您,我也要搬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