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二闻言,立马低头在地上搜寻起来,果然,就在那门槛边看到了一枚清晰的脚印。
“这足迹看大小,应该是个女子。”蛟二蹲下细看。
这枚鞋印小巧纤窄,只有七八寸长,在地面的黑灰上留的印记也不深,估摸着鞋印主人应是一位娇小女子。鞋印中央还隐隐刻有芙蓉花样。
“不是我的,”阿乔三两步跨过去,看看那鞋印,又抬脚看看自己鞋底,雕的祥云纹,“怎么回事,还有别人来过?”
“有人在我们之前来过了。”谢慕行也在鞋印前蹲下了。
亏得这地面上烧灼后的黑灰将脚印一层层保留,细看之下可以分辨出鞋印出现的先后。谢慕行看到牵连日夜里他和蛟二的脚印被这枚陌生的女子脚印踩花,判断这脚印主人是那晚蛟二谢慕行走后,今日三人来之前,造访了此处。
谢慕行抬头,果然蛟二也发现了这一疑点,也同时抬头看他,二人眼神相对,即刻会意。
“这枚脚印十分可疑,”谢慕行说着,又从袖里摸出一枚雪白帕子,轻轻铺在那鞋印之上,又用右手鱼际作拓包,小心翼翼将那芙蓉鞋印完整拓下,“留个证据送到都巡检司留档。”
谢慕行利索地将拓了那芙蓉足印的帕子放进了怀里,却见一只摊开的手伸到了他面前。
抬头一看,蛟二嘴角带着一抹笑,正一瞬不瞬盯着他。
她身后,阿乔也抱臂站着,从上往下睨着他。
“这,李公子,待谢某先将这带回巡检司,再做个复制品,择日送到明月庄供李公子留档。”
蛟二听了,看他语气也算诚恳,便没有纠缠,只拍拍手上灰尘,起身了。
“你最好说话算话,”蛟二说,阿乔马上接话补充道,“否则,当心你的小命。”
阿乔说完,还朝谢慕行做了一个自认凶狠的表情。
谢慕行讪讪的,没有说什么,而蛟二却好像是觉得阿乔那个鬼脸有趣,笑得爽朗。
出了东厢房,三人来到庭中,正堂门前的大槐树树干之上还有深色的血迹,树下泥土被血液浸透的颜色比夜里看起来更清楚了。
空气中的血腥味已淡到几不可辨,可树枝上挂着的残破兽尸和引来的苍蝇飞蚊却让人心生厌恶,不愿靠近。
蛟二只抬头瞥了一眼那树顶,便目不斜视,进了空荡荡的正堂。
“当年,胡府十三口的尸首,就是挂在这梁上。”谢慕行跨进正堂的脚步有些沉重。
六年前那幅凄惨画面至今仍让他介怀非常,即使如今此处已全无往日的样子了。
蛟二感到他语气有些异样,侧头看了看他,“莫非,谢公子亲眼目睹了那惨状?”
“嗯,”谢慕行长叹一口气,回道,“案发之时,我是总巡检使,亲自带队负责此案。”
他回想起当年刚当上总巡检使时志气满满的自己,头一次遇上这样的大案,誓要势如破竹,查清真相,揪出背后真凶。
“后来呢?”阿乔好奇。
“哈哈,后来我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还怎么查呢。”谢慕行摊手,自嘲地笑笑。
蛟二看他一眼,但目光没有停留。
她从他话里品出的一丝苦涩也很快被他的笑声冲淡了。她回过头来看向正堂中那根看似寻常普通,却曾悬了十三具老小尸首的房梁。
“胡家十三口必不是简单的自缢而亡。”蛟二沉声说。
“可这案子卷宗上写的‘胡府家主胡旺畏罪纵火毁坏府中证物,后携家属老少共十二人自缢而亡’啊。”谢慕行走上前来,侧头看蛟二,眼里带着冷冷的,辨不清缘由的笑意。
“若真是这么简单,你还来查什么?”蛟二瞥他一眼,又在正堂中逛了一圈。
这正堂空空荡荡,除了那根房梁,就剩些七歪八倒的桌椅家私。
“这么高的梁,十三个人,就两个椅子,难道是轮流踩,轮流挂吗?”阿乔也看出疑点,侧头发问。
“小神医敏锐。”谢慕行笑着,转头迈出了正堂的门槛。这堂中他已来过无数次了,哪根椅子腿断了落在了在哪个角落他都烂熟于心,就连梦中也常来此地,可他的思绪却始终无法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