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陵眉头轻动,缓缓睁眼,他环顾四周,只见自己躺于床榻。有一和尚坐于桌案,他举着茶杯,正在饮茶。
师傅?陆陵认得和尚的背影,急忙从床榻起身,不待穿鞋,便作揖行礼,认真说道:“徒儿陆陵,拜见师傅。”
和尚举着茶杯,停下品饮茶水,轻描淡写说道:“免礼了罢,你还有伤,不要多动为好。”说完,他转身看向陆陵,示意他回去躺好。
陆陵一动不动,摇了摇头,“徒儿没事,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休养几天便好。”
百草行僧冷冷一哼,“你以为自己所受的只是小伤?这九转青莲,虽能解世间奇毒,却也是一味毒药,更是天下至寒之物。世间情缘自是极好,你却是为了它,连命都不要了?”
陆陵听得师傅的责怪,双膝及地,跪拜认错,“是徒儿莽撞了,未及细想,便草率行事。”
百草行僧应声:“你那哪是莽撞,只怕是早有谋划,知道我会出手救你罢。”
陆陵抬头,眼神狡黠,一时轻笑,“师傅谬赞。若不如此,师傅你,又怎会现身相见?她体内血毒,得益九转青莲,虽是解了,然毒入骨髓,徒儿也无调理良方。”
“就为了这?你便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百草行僧眼眸看向陆陵,认真问道。
“并不全因于此。师傅,徒儿与你,三年未见,自是牵挂。三年里,我也曾命游云门人,四下寻觅师傅你的影踪。怎奈天地之大,无迹可寻,毫无线索。徒儿不知师傅你过得是否安好,亦不知师傅你又是云游何处,赏得什么大河大川,于天地又有什么感悟。游云门中,日复一日,看得江湖风雨波折,终是挂心师傅,担忧你日子过得清苦。”
“有心了,为师遁入空门,行走世间,看得尘世悲欢,参透世事随缘,自是心头自在。木桥而过,见河鱼之欢。寻迹大山,得佳木药材。踏雪高歌,忘俗尘因果。心若安处,自是归途。”百草行僧缓缓说道,言语间满是禅意,自在悠然。
“师傅好生自在。这偌大门派,丢予徒儿,你便是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了罢?”陆陵笑问。
百草行僧轻轻一笑,“怎么?你还要教训为师,责难为师的不是?”
“徒儿不敢。”陆陵伏跪于地,笑着回话。
“起来吧,跪着许久,你不累?”百草行僧说道。
“师傅不让起身,徒儿不敢起。”陆陵应声。
“少嘴贫,起来吧。”百草行僧说道。
陆陵听罢,缓缓起身。起身片刻,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似有一股寒气自丹田侵袭肺腑,他强忍下痛楚。
“听说游云门中,你收了一爱徒。这小徒孙,跪拜山门七天七夜,你才将她收入门下。而今她已坐在你的位置,替你执掌游云,不知可有此事?”百草行僧问道。
“师傅所言不错,游云门掌门一位,徒儿已传授于新收的弟子唐少橙。”陆陵说道。
“唐少橙?听闻这游云门新掌门,广修佛缘,渡己渡人,更渡众生。所作所为,皆以百姓为基,颇有仁爱之心。于江湖之中,渐有名气。游云一门,得益于她,近年来,名头甚响。陵儿,这徒儿你教导得着实不错。”百草行僧夸赞。
“徒儿不敢冒功。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一切都是她的能耐,亦是她自己的机缘。游云门中,事多繁杂,若不是她破陈立新,当机立断,处事果敢,深谋远略,怎有如今这繁盛局面?徒儿自是好徒儿,智谋武艺,确实值得夸赞。”陆陵点头附声。
百草行僧听罢,点了点头,“若有机会,定要带她来见见我。这少橙徒孙,为师甚为喜欢。”
陆陵笑了笑,反问道:“师傅,你都未曾见过于她,喜欢一说,从何而来?”
“为师尘世游历,听得许多与她有关的传闻。漠北飞云堂掘井百口,救助墨城百姓。云河水涝,云川与流夏二堂,救助乡里,活了数百口性命。秋堂铁骑,击杀秋城城内盗匪……这桩桩,这种种,听闻皆是她的铁令。这徒孙,如此能耐,颇有游云开山鼻祖铁由的脾性。”百草行僧再次夸道。
“如此说来,这小徒孙,师傅是颇为满意?”陆陵说道。
百草行僧笑而不语,问而不答。
陆陵停待片刻,走到百草行僧跟前,见夏依依还伏在桌案,昏睡不醒,一时挂心,轻声问道:“师傅,依依如何?”
“不用担心,为师已给她号脉。这九转青莲,已解她体内血毒。我以冰凝草为药引,配了药方,已喂她服下。静养几日,她自可痊愈。”百草行僧说道。
陆陵听罢,一时欢喜,再次伏跪于地,拜谢师傅,“徒儿谢师傅赠药施药,救她性命。”
百草行僧浅浅一笑,“丰城夏府,绝非一般府邸,你该知道它究竟有何企图。”
陆陵起身,回以轻笑,认真回道:“徒儿知道。”
百草行僧听罢,看着陆陵,并未答话。他看了陆陵良久,叹息一声,吟诗两句:“江湖自有飘摇雨,行走俗尘当珍重。”
陆陵立即应声,“徒儿定当,让风雨止于游云之外。”
“好……好……好……”,百草行僧连说了三声好,他举了杯盏,饮完杯中的云山雾饮。这云山雾饮,茶色泛青,于空气中散发淡淡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