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顾枕澜再看向穆震的眼神中就带了几分怜悯。可穆震却仿佛被他的目光刺了一下似的,猛地后退了一步,声音也突兀地抬高了三度:“去,请大嫂出来!”
穆家长老们还有些犹豫,磨蹭着不想动。穆震忽然神经质地大发雷霆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去请!”
果真是形势逼人强啊,这才不过短短几天的功夫,因着长兄的死,一向随心所欲、吊儿郎当的穆二爷,竟也被迫染上了几分阿兄生前的样子。
在孙妙仙来到之前,顾枕澜一直都在摆弄尸体。显然傅其宗的人员不怎么好,过去了这么久,竟也没有个人出来,哪怕是象征性地制止一下顾枕澜亵渎尸体的恶劣行径。
当孙妙仙匆匆赶到灵堂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穆震连同家里的一众长老,站了整个灵堂的一半,熙熙攘攘的有些拥挤;而在空旷的另外一半,却只有一个席地而坐的顾枕澜,和躺在地上的师兄。两方人站得泾渭分明的,与多日以来的气氛大相径庭。
孙妙仙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穆震叹了口气,道:“大嫂,您……嗯,傅师兄刚刚不幸、那个罹难了。您还请节哀吧!”
只见孙妙仙单手掩口,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她的眼睛不可置信地大睁着,瞬间自里头迸射出了非同寻常的光芒。然而它就如同回光返照一般,马上就迅速地黯淡了下来。
“你说什么?”她轻声道。
穆震看着他的样子,似乎也有些不忍。然而他还是咬咬牙,狠心而生硬地说道:“傅其宗死了。”
孙妙仙缓缓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中混杂着许多复杂的情绪。悲伤、认命、甚至还有三分惧意。她又问道:“哦,那我师兄,他是怎么死的?”
穆震:“乃是为顾枕澜所杀,那是我亲眼所见,在场的诸位长老都能做这个见证。”
孙妙仙疑惑道:“我且不问灵堂里只有你们几人,长老是如何‘见证’的;我只问一句,顾枕澜为什么要杀我师兄?二爷,我觉得若是要论动机,倒是你比他充足得多呢!”
顾枕澜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看了孙妙仙一眼。这女人看上去柔弱又冲动,可是心志之坚韧却实在不容小觑。君不见,短短几个月里,她先是死了相敬如宾的夫君,这就又没了青梅竹马的师兄。换成旁人恐怕早就撑不住了,可她的脑子却一点都没乱。
穆家长老不敢惹顾枕澜,对孙妙仙却不尽然。其中有个便道:“孙夫人,您这样帮衬外人可不好吧?难道二爷还能说假话不成?”
孙妙仙淡淡看了他一眼:“生死大事,自然要帮理不帮亲。宋长禄,穆乾虽然不在了,可我还是穆家的当家主母,也不容你倚老卖老。”
说罢她也不再理会这些人,朝着傅其宗的尸体走去。顾枕澜身边蹲下身来,眼中似有泪意盈盈。顾枕澜好言劝慰道:“夫人节哀。”
孙妙仙点点头:“多谢顾掌门了。您放心,大事未了之前,我绝不敢乱了方寸。您且跟我说说,我师兄的死,可有蹊跷?”
孙妙仙这话一说出来全场哗然,穆震更是脸色铁青。她竟对着一个被穆家诸人指认成凶手的人询问什么“蹊跷”,这不是摆明了在打他的脸、打穆家长老们的脸吗?
一众长老也各自恼怒,纷纷把目光投向了穆震。
顾枕澜对这一却视若无睹,他微微一笑,道:“傅道友骤然身死,蹊跷自是有的。”
便见顾枕澜不避讳地拉着孙妙仙的手,将它放在傅其宗的尸体上。片刻后,顾枕澜问道:“可有什么感觉?”
孙妙仙不解其意,迟疑了一下:“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有些凉。可是尸体……”她非常不情愿地说出两个字来,却还撑着自己的情绪没失控,只有声音不可遏制地沉了下去:“不都是那个样子。”
顾枕澜摇了摇头:“夫人这话可就说错了。人死之后,尸体是不会骤然冷下去的。”说着,他又不客气地将傅其宗的衣领扒开,露出一片苍白而毫无生气的胸膛:“夫人再看这里,尸斑都爬上来了。这便是说明,傅道友的死,应当是有一段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