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这一命题许都兽都为此迷茫过,但我没有。
也许你会觉得是因为我龙族的身份、比较富裕且思想开放的家庭让我拥有了不畏惧生活的底气。实际上并不是。
首先,我身份带来的阻挠非常大,龙族说到底也是个名门望族,虽不是“公卿世家”之一,但在现如今国际上的影响力却远超于“公卿世家”,而龙族又是比较重视地位的种族,因此龙族对所谓“门面”也是非常关注,若有损于龙族门面之事,必将受到家族内部的严惩。
而我的梦想,一是成为一名合格的画家,画出一幅画我认为完美的画作。二是找到我的“宝物”们,珍重他们,保护他们,爱他们。
成为一名画家看似风光无限,但却是个短期内难以收获巨大成就的行业,而且如果没有足够的天赋,在绘画这一条道路上很容易就碰壁,造成亏本的局面,因而在我最初想学画画的时候,族中的兽得知这一消息,都跑来劝我,或言语温和,或言语激烈,但表达的都是一个意思——我们不赞同你去绘画。
而另一点的阻挠就更显而易见了,我的“宝物”终究是有些另类吧,他们,不单单是他们,几乎所有兽都不会赞同的,不会接受的。
由此可见,我的身份并没有完全保障我梦想的道路,给我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至于我的家庭,不可否认的是,我父母开放的思想确实为我提供了帮助,如果不是有他们劝说族中的兽,我想我可能很难在大学前碰到画笔,但也造成了一些限制,比如我父母对我的期待,他们希望我能在绘画的道路上取得出众的成就,所以我得让他们清晰看到我的进步,这也就导致我必须经常性地练习绘画,加上在龙族教育机构上课时本就学业繁忙,还要练习绘画,可自由支配的休息时间就被大大压缩。
还有我父母怕我美术的天赋有限,将来遇到难以突破的瓶颈,为了保险,我父母还让我学了钢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认为钢琴对天赋的需求远小于绘画。
关于我的“宝物”,虽然我从来没有对我父母提及,但他们应该是能大概猜到的吧,毕竟一同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们对我算是了如指掌,许多关于我的,甚至连我自己都没注意到的事,他们都一清二楚。
我有点摸不清他们态度,但这也是最烦兽的,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我也不敢主动和他们提这件事,我在等一个机会,坦白一切的机会,不单单是对我的父母,还有对我的“宝物”们。
综上所述(这个口吻是不是太官方了?),很多你认为的优势,对于我而言,什么都不是,我能摆脱迷茫,走到现在靠的是执着和勇气,还有一点点权衡的能力,也就是所谓大局观,不过真的就只是一点点,更多的时候,我还是很冲动的。
一个兽的出身不应该用来判断一个兽的能力上限,最多只能判断所拥有的资源上限,而一个兽的家庭应当成为前行的动力,而不是退缩的理由。
我看完了许恒哲的笔记本,沉吟片刻,突然换上一副义正辞严地说:“快更新,要不然给你寄刀片。”
许恒哲在一旁紧张地看着我,这还是他第一次把笔记本展示给其他兽看,紧张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没想到我看完后第一反应居然是这样,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啊,抱歉,网络上连载的小说看多了,就形成了这样的条件反射。”我轻咳了一声,掩盖嘴角的笑意,“我的意思是,你写得挺有趣的,这一篇篇故事虽然开起来毫无关联,但细品能感觉出他们都是处在一个相同的世界,你的世界。许恒哲,你很有当作家的潜质呢。”
许恒哲大喜过望,“追圣老师喜欢就好。”他有些害羞地低下头,蓬松的尾巴摇晃着。
“不过,我觉得这里面的故事整体风格都有些压抑,是有什么事情一直困扰着你吗?”其实从第一篇开始我就注意到了,无论是绘画的大片阴影风格,还是故事描述的悲剧倾向,如果先前只是感觉他背负着一些东西,那么现在是完全可以确认了。
许恒哲的拳头微微握紧,说出这些似乎要抽空他所有的力气,但他最后还是张嘴说道:“我讨厌这个世界……”
许恒哲的话让我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我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随之而来的是窒息感。
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啊,我一定在哪里听到过,是谁说的?可恶!怎么想不起来啊!
我强忍着不适,说道:“讨厌?因为这个世界和你幻想中的世界差别太大了吗?”
许恒哲思考了一会儿,说:“可以这么理解吧,这种感觉很难说清楚,大致是这么个意思,我觉得这个世界缺少了很多趣味,非常地空洞无味。非但如此,还带有强烈的同化倾向,想要迫使我弯下脊梁骨……可我想要的是自由,真正属于我内心的自由,我不想让我的思想染上破坏和谐的杂色。”
这莫名的中二感让我的头疼稍微缓和了一点,“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了,你是觉得生活中有着层层枷锁,限制了你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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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恒哲歪着头,露出他短短的脖颈,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差不多。”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
“其实这个问题的根源在于你对于生活和自由的理解。你认为的自由是完全地无拘无束,没有节度,可实际上,自由是有边界的,而这个边界就在于生活。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法不受到生活的影响、完全做到独立于世界之外,就比如说法律,你不可能违背生活中的法律就为了追寻自由吧,随心所欲的自由是非常不切实际的,你要平衡自由和生活的关系,学会利用生活中的益处,增长你自由的边界,比如说你的成绩,你是故意考成这样的吧。”
发觉自己被拆穿,许恒哲有些脸红,但也没有丝毫反驳,只是一个劲地点头,兴许是稍微听进了我的话。
“实际上你完全可以考好,从表面上看,你是背弃了自己的理念,给心中的自由铐上了枷锁,但实际上你是利用了生活中的益处,助长自己的梦想,比如你考好后你可以让你父母奖励一下你,我相信你父母肯定是很愿意的,你就可以获得一些有助于你写作的资源,或者让他们带你出去逛逛,开拓一下视野,让你收获更多的故事灵感。所以,你从来都不会输,只是你认为自己输了而已。”
许恒哲眼中焕发出光彩,他自己捋了捋实际的情况,显然明白了这个道理。
不过他的眼神很快又暗淡了些许,“可是,我真的很难接受学校的教学理念,他们那种为了考试的学习,我……”
“我懂的,但这就是生活,你不能只想着索取生活中的益处,也要学会迎合生活的需求啊,而且我也没说让你接受学校的所有思想啊,你是个有思维的个体,要筛选出对你最有益的部分,删掉那些你认为不好的东西。”
见许恒哲眼神中还是带着迷茫,我补充道:“就比如说,你觉得这种单纯为了分数而学的想法不好,那你就抛弃它,给自己贯彻另一种理念,而且这种理念能在学校中切实感受到。我是这样想的,在小学、初中和高中,学习成绩往往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和同龄兽一起成长,和他们一同学习,所以你的学习成绩可以视作你和同伴共同进步的证明,你的学习就变成和同伴相处的过程,而不是原本学校灌输的那种‘形式主义’。你可要好好珍惜初中和高中的时光啊,毕竟在这之后的学习生涯,可是很难再有这么多兽陪你一起学习了。”
说完,许恒哲终于自身的问题所在,以及如何解决,他对我感谢道:“谢谢追圣老师,这个困扰我这么多年的问题,总算可以解决了,终于不用每天被‘两面夹击’了,再见了‘矛盾’!”
看着许恒哲兴奋地快要跳起来的可爱样子,仿佛一道阳光穿透阴霾照在我的心上,我也由衷地为他开心。
我说:“是时候让你父母见识一下真正的许恒哲了!”
许恒哲也是满脸地期待,“我已经能想象到他们的表情了,嘿嘿。”
“下次考试可不要再放水喽,明天我们也恢复正常的上课进度了,要不然等你诺立老师回来发现你学习进度落下可是要找我算账的。”
提到诺立,许恒哲开口说:“我感觉自己也挺对不起诺立老师的,他讲课真的很用心,而且很有针对性,而且面对我的频繁失误也非常有耐心,比我学校里的老师要好太多了。不过诺立老师不像追圣老师那样,除了学习本身,还关注我的内心情况,真的,非常感谢……”
说着说着,许恒哲的脸又红了,别过脸不敢看我。
我伸出手,揉了揉许恒哲的脑袋,他看到我的动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但又硬生生地停住了,满脸享受地接受我的抚摸。
我看了看时间,说道:“离下课还有点时间,我跟你讲些我以前为绘画搜集素材干过的一些挺离谱的事吧,等我讲完,我也想听听,你脑海中一些物品最初诞生时发生的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