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铎住在韦姌那儿也已经有月余,府中各处自然免不了议论纷纷。
尤以薛锦宜的反应最大。
她每日都要在薛氏面前闹上几回,弄得薛氏头疼不已:“你不服气有什么用?早就跟你说过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若是长成那巫女的模样,军使也不会对你爱理不理的了。你没瞧见?这几日连高墉都转了风向,对那巫女殷勤起来了。”
“姑姑!”薛锦宜跺脚道,“人家正生气呢!”
“好好好,我不提了。”薛氏将薛锦宜拉到身旁,“我劝你啊,趁早对军使死了心。这邺都好男儿多的是,姑姑再给你找就是了。”
“不,我就喜欢表哥。”薛锦宜坚持,“他对那个巫女只是暂时有些兴趣,过一阵子腻了,就不会再理她了。姑姑,您定要帮我!”
“我原先想着,那巫女既然只是个摆设,帮你压着她点,倒也没什么。可你看现在,整个萧府都跟着军使转变了态度,谁还敢随便招惹那个巫女?军使不追究上次喜服的事,不过因为没证据罢了。我劝你啊,安分一点,免得又被遣送回家!”薛氏点了点薛锦宜的额头说道。
薛锦宜虽然只是商贾之女,从小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她越是得不到,就越想要得到,不会轻易放弃。
薛锦宜前脚刚走,萧成璋后脚就来给薛氏请安。薛氏道:“你故意躲着锦宜做什么?”
萧成璋悻悻地说:“她啊,也不知怎么想的。大哥那性子,像极了父亲,不是她死缠烂打就能改变的。”
“也不怪她。这回连我都看不明白了,你大哥喜欢的明明是魏国公府的二小姐,谁知竟会对那巫女……”
萧成璋坐下来道:“娘,你们怎么都说大哥喜欢周嘉敏,就因为大哥帮着魏国公府找她?要说喜欢,也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毕竟周嘉敏救过大哥的性命,情分自然是与旁人不同的。我从前还说要娶锦宜呢,如今也没做数不是?周嘉敏若真是看重大哥,前年周嘉惠去世时……就该回来了。依我看啊,大哥早就跟她没什么了。”
薛氏想想也觉得有道理。萧铎本就强势,周嘉敏却素来自视甚高,从不顺着他的意思。他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哪能被她一个女人给拿捏住了?再加上半路杀出来的韦姌美貌绝世,性情温顺,萧铎会移情别恋也不奇怪。
男人么,尤其是位高权重的男人,怎么可能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人?纵然是使相那么敬慕夫人,还不是纳了自己为妾?薛氏嗤笑一声。
萧成璋见薛氏不说话,便问道:“娘,你跟父亲提了阿英的事没有?”
薛氏恨铁不成钢道:“你就知道那个罗云英。她都二十岁了,还是个寡妇,到底有什么地方好,把你迷成这样?我就算要跟你父亲提,也得等你娶了正妻。没道理委屈了人家侍郎千金吧?”
“阿英就是好,哪里都好!”萧成璋强调。
薛氏挥了挥手:“得了,一个女人,抛头露脸有什么好?当初你外祖父想着她一个寡妇也不易,想把她的马场买下来,她可倒好,直接把我们家的人都赶了出来。反正我半点都不喜欢她。”
“我走了。”萧成璋站起来,胡乱行了个礼就出去。
“这孩子……还说不得了!”薛氏摇了摇头,也懒得与他计较。
外面街上巡夜的人敲了两下梆子,已经是亥时二更天了。
萧铎合上最后一份,闭了闭眼,下意识地去拿手边的茶杯。杯中清水,飘着两朵菊花,似有暗香。韦姌说,菊花清肝明目,适当饮些对眼睛好。以前他在房,虽也有专人添置茶水,但只挑他喜欢的,从无人注意这些细节。
他往方桌那边看过去,刚才她还在跟兔子玩,此刻想必是累了,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萧铎从榻上站起来,走到韦姌身边。她像是睡着了,长长的睫毛投下两片柔软的阴影,呼吸平和。小兔子蹲在她的手边,团成雪堆状,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正滴溜溜地望着他。
萧铎蹲下来,伸出手去,那兔子连忙蹦着逃离了。萧铎也懒得理它,将韦姌的手挂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抱了起来。
她很轻,轻若无骨。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萧铎走了两步,怀里的小东西忽然抱住他的脖子,抬头往他颈窝里蹭了蹭,迷迷糊糊道:“阿哥……你来了……”她的呼吸绵软,萧铎只觉得被她贴着的那处皮肤,火热发烫,全身的血液好像都沸腾了。他站着稳定了下心神,方才继续往床边走。
怎么样,也不能在她睡着的时候,生出邪念。
待将她放到床上之后,她仍抱着他不肯松手,似乎又陷在了梦境里。他知道她与韦懋素来感情要好,常常梦到也不稀奇。但两次了,她主动与他亲近,都是在梦中将他误认为韦懋。
萧铎自嘲地笑了笑,轻抓着她的手臂,从自己脖子上解下来,又弯腰脱了她的鞋袜。
他们虽然同处一室,却很少交流。他本就沉默寡言,她也安安静静的,从不吵闹。不是在旁边看,就是与兔子玩。只不过他的日常起居被打理得很好,无论是他喜欢的澡豆熏香,还是每日更换的衣物,亦或是夜夜不重样的茶点,还有那些定窑烧制的白瓷茶具,无处不显示她的用心。
韦姌动了动,一缕发丝垂落到嘴边,萧铎忍不住伸手帮她拨开,手指有意无意地轻触她的脸颊。
她的性子就像是绵绵的春雨,无声无息,却能滋润万物。他从前以为孟灵均也不过是以貌取人的肤浅之辈,但此番相处下来,才知道真正肤浅的是他自己。天府之地,美人云集。何况那孟灵均自己本就是人中龙凤,怎么可能因为长相而恋上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