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丑后仰弯腰的那个瞬间，纪南将领域里随意散布着的视线猛地一下子集中，无形的镜头怼进了微微起伏的头罩与脖颈的链接之处。
就好比是一个人的眼睛直接塞进了别人衣领里头。
那是正常人无法看清楚的极其细微的缝隙，在一片全然的黑暗里，常人也无法辨别色彩，
但是对于纪南来说却不是的。
王安石《字说》记载：设一面之网，物触而后诛之，故名“蜘蛛”。
蜘蛛是猎手型生物，它眼睛上的“透镜”可以让蜘蛛看清光线的明暗变化，可惜的是，普通的蜘蛛视力只能达到感受光线强弱的程度，数只眼的配合才能够有助于感知一定范围内的猎物移动。
在自然界里唯独一部分的蜘蛛才能够观测到色彩，但是作为人类的纪南却不需要，
人类的眼瞳与蜘蛛的眼瞳交织在一起，那细小的缝隙在纪南的眼中格外的清晰。
大多数蜘蛛都是夜行性的，它们只在夜晚活动，因此蜘蛛的眼睛和猫咪一样拥有照膜，照膜可以帮助这些夜行性的生物在夜里看清楚东西。
那不是成年人应该拥有的脖子。
那不是成年人应该有的皮肤和粗细。
成年人的皮肤是坚韧的，就算是保养的再好，也不会有孩子的皮肤那种柔嫩的质感，也不会有一眼看过去就能够感受到的软润色泽。
纪南从头罩下窥见的脖子看起来柔软又细长，与其说是成年人的脖颈，更像是孩子顶着一个不合身的小丑头套。
它不是小丑。
它是孩子。
【乐园里，见到的每一个孩子都需要保护。】
这是纪南最初就公示出来的规则。
那么，小丑算不算孩子。
当然算。
它出现在了玩家的视线里，玩家看见了它。
它是玩家“见到”的一部分，它需要保护。
这是一个陷阱。
在已知的规则里，有一条便是保护孩子。
纪南垂眼站在了动物巴士的边上，等待最后还差的两个人，同样也是在思考他的发现。
如果纪南没有发现小丑身上微妙的不自然，他也会中招，陷入一个惯性思维里——孩子是矮小的，声音是清脆的。
规则里没有说明对孩子的定义，纪南姑且将皮肤柔嫩，身体年龄符合孩子定义的，都默认为孩子。
规则是一个可怕的存在，各种社会关系都建立在规则之上，遵守规则，挖掘规则，这是深深刻在基金会每一个玩家心里的东西。
但是不要忘了另一条规则：规则本身没有规则。
如果不知道小丑是孩子，在遇见危险的时候，谁会愿意用自己的命去保护另一个毫不相干的存在？
更不用说对于玩家而言，小丑不过是这个残破的世界碎片里生活着的土着而已。
因此玩家会看着小丑去死，试图挖掘规则，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违规。
而违规者死。
大屏幕上留意着各个区域里玩家情况的人也发现了纪南刚才的动作。
（我看刚才小哥的动作不对劲，看着不像是没有收住力道啊。）
（我看着也不像，像是故意的。）
（小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的确。）
（不是，他盖得这么严严实实你们怎么看出来若有所思的？）
（我就只看见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