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谢氏起了大早,亲自盯着梳妆婆子给沈宝璋上妆打扮。 少女一身湖蓝色掐金色柳絮碎花长裙端坐在镜子前面,挺直背脊,亭亭玉立,姿态已经见几分妙曼,一双格外清亮的眸子好似秋水般明澈,桃腮带晕,丽若朝霞,真是明耀动人。 如今的阿宝,与刚来沈家时候的模样,已然判若两人。 谢氏亲自写的请帖,把半个上京城的名门世家女眷都请来的,为的就是给沈宝璋造势。 “柔姐儿,你带着阿宝去跟你那些小姐妹认识认识,阿宝对她们不熟悉,你多提点些。”谢氏低声叮嘱着沈柔瑾。 因为今日沈家设宴,沈柔瑾几人也特意从院回来了。 “母亲,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阿宝的。”沈柔瑾声音轻柔,目光一如既往温和。 “你们几个舅母应当快到了,我先出去迎她们。”谢氏说。 刚走出明璋院,知秋就踩着碎步急步走来。 “夫人,厨房出事了,采办今天买回来的鱼产和鲜肉都不够,而且……不够新鲜,连青菜都是蔫的,不像是今日出去采办的。” 谢氏的脸色一沉,吩咐身后的冬凝,“你去请五姑娘代我迎接她的舅母们,我去厨房瞧一瞧。” 冬凝低声地应诺。 厨房如今已经乱成一团。 谢氏赶过来的时候,看到厨房门口堆放着一筐筐食材,那些食材一看就是不新鲜,而且都不是上等好货,而厨娘居然在里面吵了起来。 “这宴席清单跟送来的食材完全对不上,这让我们怎么做?”厨娘大声嚷嚷。 采办的罗妈妈一手叉腰,“你能做就做,做不出来到时候你就自己去夫人面前谢罪,今日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你担当得起吗?” “罗妈妈,说话要凭良心,你自己看看你们送来的是什么东西,夫人给的清单,跟你们送来的食材可是一样都对不上。” “这鱼,要是清蒸的,你送的死鱼要是清蒸上桌,那腥味就能让人作呕。” “还有这个菜……” “国公爷要家里花销节俭,我们都是照着国公爷的节俭来的。”罗妈妈理直气壮地说。 “都住口!”谢氏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墨水。 “这些东西,都是谁采办的?”指着门口那些平日根本不可能进入沈家大门的食材,谢氏气得心口都痛了。 不管是谁的主意,就是想今日故意给她和阿宝难堪。 罗妈妈上前屈膝一礼,“大夫人,奴婢是负责厨房的采办,只是,奴婢都是照着国公爷的吩咐做事,这些日子都是这样采办的,今日的宴席,国公爷也没有吩咐说要破例。” “你是打量着今日宴客上门,我不能当场把你杖打赶出去是吗?”谢氏问。 “给你半个时辰的时候,立刻去把菜式重新给我换了!” “哎哟,夫人,这……要是国公爷怪罪下来,奴婢怕是要被打死啊。”罗妈妈站在不动。 “要不,这件事夫人先跟俞姨娘商量一下?毕竟是俞姨娘在管家。” 谁不知道国公夫人性子柔软,这些年来连个妾室都斗不过,今日就算事情闹大了,有俞姨娘在,她也能安然脱身。 谢氏被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堂堂国公夫人,居然需要跟一个妾室商量采办的事? “去,去把……” “来人,把她扣下。”沈宝璋冷然的声音骤然响起。 两个陌生的婆子立刻上前就将罗妈妈给踹倒在地,将她死死地压着。 “既然你说今日采办的烂菜叶是国公爷的主意……”沈宝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厨娘,用这个菜先做一桌席面出来。” 厨娘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怎么,现在五姑娘的话使唤不动你们了?”谢大夫人站到沈宝璋的身后,目光凌厉地扫过去。 “是,五姑娘。” 谢二夫人上前扶着谢氏的手,“别气,今日是好日子,我已经让人去谢家先拿了新鲜的食材过来,应该是赶得上宴席的。” 罗妈妈在地上挣扎起不来,嚎哭叫道,“奴婢冤枉啊,夫人,奴婢为国公府做事二十几年,从来没出过差错……” “把她的嘴巴塞着,关那边的柴房去。”沈宝璋说。 谢氏喘着气拉住沈宝璋的手,“阿宝,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娘亲,您别气,先跟舅母去正堂,那边宾客都到了,这里先交给我。”沈宝璋含笑说。 知秋来请她去迎接舅母的时候,她就知道肯定出事了。 她是真没想到,居然有人还要在今日刁难她们母女。 “把这些好东西都看着,别让人给毁了。”沈宝璋说。 “五姑娘,这桌席面做好了,要……要上桌吗?”厨娘出来小心翼翼地问。 沈宝璋目光遥遥地看向后方,好像要透过矮墙看着某个人。 “半见,青雀,你们亲自把这桌席面送去前院房,国公爷今日在府里的。” 厨娘的脸色变了又变,手里端着的蒸鱼差点摔下去。 “拿好了,摔坏了,你赔不起。”沈宝璋轻笑。 看着半见她们将一盘盘菜式装到食盒里,罗妈妈的脸色也变得发白。 “这是怎么了?”俞姨娘急步走了过来,“五姑娘,我听说夫人发了好大的火,是不是哪个下人做错了事?” “俞姨娘消息真灵通,这都大半个时辰了,你才匆匆赶来,看来你这个家当得不怎样嘛。”沈宝璋似笑非笑地觑她一眼。 “五姑娘,你提着食盒要去哪里?”俞姨娘盯着半见手里的食盒。 “给国公爷送去啊,怎么了?”沈宝璋问。 “国公爷的吃食都颇有研究,不随便吃的,还是我让厨娘重新做一份。”俞姨娘含笑开口。 沈宝璋轻笑出声,指了指食盒,“俞姨娘的意思,我娘今日宴请的宾客,就只配吃你这些臭肉烂菜,而给国公爷的膳食,是另有准备?” 俞姨娘勉强一笑,“这些怎么会是臭肉烂菜,平日我们也都是吃这些的呀。” “国公爷平日吃得,今日为何吃不得?”沈宝璋淡淡地问。 “俞姨娘,我劝你别再拦着我,你拦不住的,但你拖延我的时间,只会让这些菜式的卖相更差。”沈宝璋说。 “国公爷房里有客人,你就不怕……”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呢?是你当家,又不是我当家,我今日只是要表达对父亲的儒慕之心,亲自送席面给父亲。”沈宝璋淡笑道。 俞姨娘眼神一冷,对丫环命令,“把食盒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