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高准带着傅婆婆和搜查到的证据回来,一入门看见蹲在地上的两个女子,愕然出声:“阮姑娘?”
收起佩剑看向阮柠,高准又拿莫名的眼神去瞟段显尘。
那眼神分明在问,她怎么会在这里?
刚刚分明没见着啊!
段显尘眉目疏淡,一副事不关己的凉薄模样。
而阮柠则是一副此事说来话长,你最好别问的逃避态度。
发觉二人之间透着股不可言说的怪异,高准不欲打探隐私,遂轻咳一声改口道:“还是先审犯人吧。”
经过调查审问,傅婆婆正是一手将猎户拉扯大,并供他读的长姐。而丽娘却不是傅婆婆的亲生女儿,只是很多年前买来的童养媳。
三人十年前辗转来到烟墩山,并定居于此。一年前,他们开始分工合作,谋害过路的年轻男子并谋取钱财。而这当中的受害者皆为读人,并且还包含了三位落第离京的举子。
他们的谋害计划很简单,烟墩山附近人烟稀薄,没有供旅人休整的驿站旅店。
而途经这里的年轻男子便会被他们的善意哄骗,在傅婆婆家中留宿,夜半再由丽娘施美人计分散男子的注意,然后猎户趁其不备闯入,杀死对方。
如若对方没有中计,负责盯梢的傅婆婆就会立刻回到后院放狗,用数十只被毒哑的恶犬置人于死地。
将搜索出的工具和被害人遗物扔在三人面前,高准愤愤道:“他们都是读人,未来的国之栋梁,你们这般谋财害命,就没有想过杀人也是要偿命的吗?”
傅婆婆面上丝毫不见忏悔,倚靠在墙边,浑浊的眼珠直视高准,“谋财害命又如何?那我儿子的命呢,谁又来赔给他?”
“你们若是真有本事,京城里的那些贪官污吏你们不抓,在这里装什么正道。”
猎户,“阿姐,不用与他们废话,不过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
高准手按佩刀,上前一步,“你们什么意思?”
段显尘抬手,“高准,让他们说。”
傅婆婆满目恨意,从她义愤填膺的言辞里,阮柠听到了一个意难平的故事。
原来,傅婆婆的夫君也曾是个读人,他与妻儿告别后进京求学赶考,从此却了无音讯。
苦等夫君不归,几年后傅婆婆带着弟弟、儿子、丽娘找到京城,才发现她那夫君已经中举并进士及第,还在京城另娶了官宦小姐为妻。
傅婆婆找上门去,可她那夫君只作不识,让心腹丢给她一纸休和盘缠,便命她快点滚回老家去。
后来傅婆婆的儿子因路途奔波起了高烧,持续多日不退,人都快烧傻了。
她没有办法,又找到夫君那里寻求帮助,谁想竟直接被堵在大门之外,任她如何哭求,她那夫君始终不愿出来见母子一面,还命下人将她轰出了老远。
傅婆婆的儿子也因此被烧成了一个傻子。
傅婆婆气不过,势要与夫君理论到底,就跑去衙门击鼓报官,然而他那夫君新娶的夫人娘家很有些势力,官官相互之下,衙门老爷将傅婆婆与弟弟、儿子一起赶出了京城。
而且就在当天晚上,傅婆婆带着丽娘出门买药的空荡,他们借住的破旧寺庙突然着火,弟弟被一根掉落的木板砸中,毁了容貌,从此前途尽毁,与科举无缘。
而傅婆婆的儿子却因为没有及时跑出来,葬身火海。
傅婆婆回忆起过往,仍控制不住咬牙切齿、浑身发抖。
“好好的,为何会突然起火?一定都是他们的谋害!为了前途,他竟连亲生儿子都不顾,歹毒至此!所以我恨,我恨天下所有读人!”
她又一指身旁的猎户,“我的弟弟,寒窗苦读、天资聪颖,却被他害的容貌尽毁,从此连考试的资格都不能再有!”
听到这里,阮柠不由跟着心神触动,傅婆婆的遭遇着实令人扼腕,
高准沉默半晌,“但这并不能成为你残害其他读人的借口。”
“哼,读人。”
傅婆婆嗤之以鼻,“不过就是披了层礼仪外皮的黄鼠狼罢了。”
傅婆婆道,一年前,有一个路过的举子借宿在他们家,见她与丽娘孤儿寡母,夜里竟想对丽娘图谋不轨,后来被赶回的弟弟失手打死。
那举子家中很是殷实,身上携带了不少金银,他们尝到了甜头,从此,也开启了共同杀人夺财之路。
说完这些,傅婆婆与猎户发泄着经年累月的不满,只剩对这世道的无尽咒骂。
段显尘不喜吵闹,冲两边挥了挥手,“带下去吧。”
处理完一应善后事宜,天边翻起鱼肚白,云开雨霁,晨曦洒进院落,看来今日会是个好天气。
折腾了一夜,阮家家厮修理好马车,已经在傅婆婆家门口等候。
段显尘和阮柠各自完成了此行的任务,谁也没有再于烟墩山逗留,踏上了归京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