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光线中,段显尘看向从门口走出的少女,狭长冷淡的眼底尽是墨色。
“你为何会在这里?”男子声线清冽,犹如一涌冷泉坠入石涧。
见到来人阮柠放松许多,甚至对着男子的冷脸生出了股亲切,连方才的孤寂荒芜感也一扫而空。
这种阴沉沉的暴雨天,果然有个人作伴便好多了。
阮柠,“淑荣郡主十日后要在这里举报办游园会,眼看日子临近,好些东西都还没有准备,所以我来帮忙确认下细节。”
视线越过阮柠向屋内扫了一圈,又重新落到少女身上,段显尘:“你一个人?”
“嗯,碧螺和家厮被我安排出去采买了,马车不能进园子,所以我就让车夫在大门口等着了。”
说着又想起方才一幕,阮柠捂着心口有些后怕道:“段大人你不知道,你刚才穿着蓑衣过来的时候我有多害怕,你那个样子特别像雨夜杀手,我还以为要遇见坏人了呢。”
将蓑衣丢在墙角,段显尘越过阮柠走进屋内,带进一身风雨湿气,“知道怕,下次出门便记得多带些人。”
“哦。”
阮柠跟着他进了屋,“那大人,你为什么也会在这?”
停了片刻没有接话,过了一会男子才道:“跑马。”
熟门熟路在柜子里找到火烛,段显尘点屋中唯一一盏烛台,随即在桌边坐了下来。
“只是没想到会突然下雨。”
阮柠,“是呀,这夏季的雨真是说来就来,我还以为带了伞就没事。”
湿哒哒的衣服裹在身体上泛着阴冷,而火烛的昏黄灯光散出阵阵暖意,驱使着少女也在对面坐了下来。
“唉,哪里会想到雨下得这样急这样大,我现在浑身都难受的紧。”
方才天空乌云压顶,连带着小屋也黑沉的厉害,阮柠又躲在背光之处,二人并没有看清对方的处境。
眼下一盏烛火照亮一隅天地,也叫段显尘看真切了阮柠现下的模样。
少女本就因天气闷热穿着轻薄的纱衣,眼下衣服因雨水的浸润而变得透明,湿透的衣衫紧紧贴着躯体,勾勒出一副玲珑有致的曲线,反像是穿了一件撩人的寝衣。
而少女尚不自知,一手托腮正望着天边发愁,几缕湿漉漉的发丝贴在面颊之上,时不时滴落一、两滴水珠,悄无声息地滚入衣襟之内,仿佛诱着人去探索,构成了一种视觉冲击极强的凌乱美。
只一眼,段显尘眸色骤然加深,继而如同被烫到一般,迅速移开视线。
察觉到段显尘的突兀,阮柠莫名跟着低头望了自己一眼,紧接着花容失色,两手立刻环抱住双臂,挡住方才那一览无余的雪峰沟壑。
“你,你都看到什么了?”阮柠整个人羞愤的厉害,对着已然侧过身去的段显尘怨道。
这纱裙怎么一遇水就什么都遮不住,早知道就不穿这件了!
段显尘这次回答的很快,“什么都没看到。”
“你骗人!”
没看到他会突然转身吗?阮柠不信。
面对少女的指摘,段显尘没有立刻反驳,而是缓缓蹙起眉宇,口气中颇有些无奈。
“那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是啊,好像怎么回答都不对,若他说看见了,阮柠只会更加恼羞成怒。
但阮柠管不了那么多,她这个时候只想找茬,“那你发现了怎么也不早点提醒我?”
段显尘没再看阮柠,却与她认真讲道理:“第一,我没有早发现。第二,……”
“第二怎么了,你怎么不说了?”阮柠见他语塞,顿时来了气势。
段显尘微微侧首,“……怎么提醒?”
“提醒了依旧会是眼下这样的局面。”
阮柠一时被堵的无话可说,她仍保持着环抱双臂的姿势,可一会这个样子她又该怎么回家?
越想越觉得烦躁,而且眼下这种情况,她与段显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如果不找点架来吵一吵,以段显尘寡言少语的性格,两个人绝对会陷入令人脚趾抠地的尴尬与凝滞。
阮柠不想那样的局面出现,因而将情绪一股脑宣泄出来,侧过身愤愤转向一边。
“我不管,反正都怪你!”
“明明都已经骑马走了,你干嘛突然又掉头跑回来?”
这也能怪他?
单手揉了揉额角,段显尘此刻只觉得头疼的厉害,突然想起之前也曾见过二哥与二嫂吵架,二哥说什么错什么,被二嫂挤兑的丧眉搭眼。
他当时嗤笑一声觉得二哥没用,没想到风水轮流转,有朝一日自己也能与二哥一样感同身受。
下意识叹了口气,段显尘理智的选择不说话,撩起同样受潮的衣摆从桌边站起。
阮柠立刻看向他,“你去哪?”
她不过就是随便说说,这个人不会气性这么大,真的丢下她要走了吧?
一个人,还是会有点害怕的。
阮柠睁着两只大大的杏眸盯着他。
“我能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