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高估了自己。
凌晨时分,江一鸣趴在马桶边狂呕,脖子上青筋鼓起,眼泪花直冒。
那种来自胃部的难以忍受的痉挛,上涌至食管的恶心,仿佛要将心肝脾肺肾吐出身体的歇斯底里,逐渐令他头晕目眩,呼吸也变得困难。
刺鼻的酸腐味充斥在朦胧的水汽中。
江一鸣将那些墨绿色的呕吐物冲掉,反身瘫坐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闭着眼,后背靠着墙,任由头顶的热水浇灌。
火辣辣的喉咙,寒意蚀骨的手脚,他需要缓一缓,需要一点时间,需要借助这种方式来找回身体原本正常的体温。
差不多十分钟后,一片死寂的楼下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江一鸣撑开湿漉漉的睫毛,晦暗的眼眸盯着洗手台下斑斑点点的不明污垢片刻,起身离开了洗手间。
他迅速地换了套干爽的睡衣,又拿了块浴巾擦头发,然后挂在脖子上。
楼下那阵窸窣声不见了,紧接着是另一种他熟悉的嘎吱声——那是年久失修的木构楼梯在遭受到压迫时所产生的噪音。
有人在楼下搞小动作,完了还带着一堆重物上了楼,应该是用的推车,因为他听到了骨碌碌的滚轮声,并且离他的房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江一鸣把眼镜摘掉,一把拉开房门。
刚好站在门口的安被吓了一跳,手拍着胸口,仰首瞪他:“你干什么!”
“这不应该是我问的吗?”江一鸣看了眼推车,上面放了一个帆布行李袋,当然,最惹眼的肯定是她此刻背上用步丨枪改造而成的叉鱼枪。
“还不是来找你的!”
“找我?”
“是啊!”
江一鸣眨眼,右手扶着门:“那你有什么事吗?”
安指了指他身后:“我现在要出门打猎,你得把灯关了,不然一会儿猎物看到这边有光,会心生警惕,直接绕开旅馆。”
无尽海的白天除了一些虾蚌螃蟹外,很难抓到可供食用的大型鱼类,因为它们会为了生存而选择在夜深人静时分组团迁徙。
江一鸣闻言,听话地关了灯。
“你准备抓什么?鲸鱼吗?”
安从袋子里翻出手电筒,白光照亮了通道一隅:“鲸类智商高,它们与很多种族都有密切的合作关系,作为货运的高效载体,在任何国度私自捕猎鲸类都会面临严重的审判和通缉。”
江一鸣点点头:“这样吗?”
安往楼梯口走了几步,一回头发现对方竟然还跟在身后,不禁失笑:“你是准备和我一起出门吗?”
“不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你待会最好别出声。”
江一鸣帮她拎包:“我帮你吧。”
安挑眉,放开推车:“谢了。”
江一鸣没想到这包巨沉,拎到楼下时胳膊都酸了,想不通对方为何要多此一举地把它搬上楼。
“你脸色看起来很差,是身体不舒服吗?”安和他聊着聊着,突然发现对方面无血色,尽然说话时很有精神。
江一鸣苦笑:“可能是水土不服吧,半夜醒来就上吐下泻的,差点把我折腾坏了……”
“很严重吗?”
“嗯……我感觉今晚是很难入睡了。”
安比了个手势:“稍等一下!”
江一鸣站在旅馆门口没动,五分钟后,安从杂货铺出来,递给他一盒药:“我之前一位房客也跟你一模一样的反应,他就是吃了这个才缓解的,我看过了,没过期呢,你要不要试试?”
江一鸣扫了眼说明,将药放进口袋。
“真是麻烦你了。”
安摆手:“哪里哪里,记得付钱就行。”
江一鸣哈哈一笑。
“好的。”
手电筒的光熄灭,两人守在公路边,身形融进夜色,依稀只能看到彼此的一点轮廓。
水母在空中游动,相较于白天少了很多,发出的光像一道道蓝绿色的霓虹灯,橘红色的鼓点在第一维度的路面之上,那些是正在交丨配的海天使。
“来了!”
江一鸣听到安小声的提示,忍不住屏住呼吸,紧盯着上空。
有规模宏大的展翅声从远而近,岁月静好的场面很快被打破,那些水母忽然下潜,冲散了地下的海天使。
江一鸣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安就已经手持长枪,向着天空射了一箭,标枪尾端系着韧性十足的绳索,随着飞射出去的动作,一圈一圈地往外带,像放风筝般,在某一刻突然绷紧。
原本整齐划一的呼啦声乱成一锅粥。
江一鸣打开手电,看到了头顶黑乎乎的蝠鲼群,以绳索为中心空出了一个圈且还在继续往四面八方溃散逃离。
枪头扎中了一只未成年的蝠鲼,体长三米左右,造型神似毯子,胸鳍和尾巴受惊地在天上扑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