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苏云悠瞧着眼前低着头为自己擦拭手上尘土的少年,这是她从来都不敢想的画面。
感受到来自头顶炽热的目光,他抬起头,只捕捉到她躲开的视线。
拭去尘土后,多处磨破出血的痕迹一览无余,在她的手心隐隐作痛。
一天的折腾已让她身心俱疲,伤口的疼痛也显得微不足道,她两手无力搭在两腿上,思绪陷入混屯,目光四散,游离到车窗外。
谢锦顺着她两手的方向,瞥见腿上磕破的布料,正被她的手掌捂住。
“来,让我看看腿上的伤。”
苏云悠收回视线,慢慢挪开手掌,露出衣服裂口处正渗出血的伤口,上面还掺杂着石板上的泥土。
他半跪在她的身旁,轻轻撕开破碎的布料,取出水囊,一股细流顺着膝盖淌进了小腿,激得她捏紧了拳头,不知是刺痛了腿上的伤口还是勾起了今日的委屈。
随后,他又从怀里拿出手帕,轻轻清洗着伤口。整个动作行如流水,极为熟练,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自责和愧疚。
这不是我送他的那张手帕吗?他竟一直带在身上。
苏云悠垂眸打量着眼前人的身影,目光注意到他后背被划破的衣料。
刚到府衙时,衣服还是完好无损的,是在什么情况下划破了呢?
她伸手想去抚平破洞翘起的褶皱。
“今天你受委屈了。”
突如其来的安慰,也让压在心底的委屈翻涌而出,她努力弯起眼角阻止决堤泪水的溢出,将滞在空中的手收了回来,嘴里还半开着玩笑。
“殿下不必担心,这次我只是不小心,下次我绝对能躲过。”
可倒流的泪水还是染红了她的眼眶,抿紧的嘴角微微颤抖着。
“你还想着有下次?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谢锦猛地抬起头,目光停滞在她的脸上。
也许自己的红眼眶早已败露,但苏云悠还是倔强地别过脸,极力掩藏着自己的情绪。
就在她以为他是要拂去挂在眼角的泪水时,他的手却擦过眼角,摸了摸额头。
“这脸蛋怎么也脏了?”谢锦笑了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都快成小花猫了。”
“你烦人。”苏云悠被他逗笑,趁机揉了揉眼角,嗓音也软了下来,“你才是花猫。”
马车驶过长街,在一个悠长的嘶鸣声中,慢慢停了下来。
“殿下,到了。”马夫拉住缰绳,对着车厢内喊道。
谢锦站起身,打开车门,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臂上,“来,拉着我的手臂,我扶你下车。”
苏云悠依言照做,忍着伤口撕扯的疼痛走下马车,回到军营。
苏南安听到声响跑来,瞧见她一身狼狈,心里那股火气瞬间点,“谁干的!”
这里的动静,也引来了苏舟之和苏忠。
“怎么搞成这样了?”苏忠焦急地查看她的伤势,“早上还好好的!”
于是,谢锦将今日之事简单地讲述了一遍,苏南安活动了一下手腕的关节,眼里冒着怒火,“赵德是吧?明日看我不把他打趴下。”
“我没事,别担心,就这点伤很快就好了。”
苏南安抱着胸撇嘴,坚持自己的想法,“那不行,你没事,但我有事,你可是我妹妹,我不会让你受一丁点儿委屈的。”
她刚想站直身体,证明自己并无大碍,但左脚接触地面的那刻,一股电流般的感觉穿过她小腿经脉,直达她的膝关节。
疼痛让她五官扭曲,她下意识地用力抓紧谢锦的手臂,缓解刺痛感。
“师父师兄,我还是先将她送回房间,叫刘太医给她看看伤势。”
“行,这里还要盯人训练,不方便离人,那舟之去叫太医吧。”
苏忠满眼心疼地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即便早就料到在她成长路上会面临这些问题,但发生在眼前依然让他揪心。
走在平地上时,她除了感到伤口的撕扯,便再无其它。
直到走上台阶,她才感到力不从心,受伤较严重的左腿甚至无法往上抬,每走一阶都要费好大的力气。
看着她强撑起的笑容,谢锦眉头皱得更深了,抿紧了嘴巴,强忍着没有说话。
回到了房间,苏云悠刚坐在床上没一会儿,苏舟之便领着刘太医进了屋。
刘太医简单地把了把脉,掰开她的眼皮,隔着裤腿检查了伤势后,说道:“苏小姐身体健朗,并无太大碍,较为严重的便是这左腿了,应是伤了筋。”
说罢,他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医箱,拿出纸笔墨,开了一个方子递给了谢锦,随后将银针摊开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