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朝暮倒在地上,差点被慕容楷掐死。天旋地转间,她感到室内一下静了下来,好像有什么黑白无常来了,吓得满室人皆不敢开口。
她费力往门口转了下头,只见门外多了双玄黑鎏金靴子,上面有点点暗红喷溅,邪杀又冷肃。
靴子的主人顿了顿。随后,缓缓朝风暴中心走来。动作时偶尔带起盔甲下摆,露出一双修长紧实的小腿。段朝暮直觉他应该很高,甚至比慕容楷慕容绍都要高。
甲片相触,在针落可闻的室内发出清脆的叮当声,竟有几分悦耳。
秦融被众多侍卫围着,如一只暴怒的野兽。他身上有伤,守有余攻不足。侍卫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将他控制在一个小范围内。
段朝暮视线里那双靴子还在缓步往前走,眼看就要来到无差别攻击的秦融面前。他脚步极沉稳,却不见丝毫暮气,有种机关算尽后天下事尽在掌握的胸有成竹。
秦融虽未对侍卫下死手,此时也是杀红了眼。段朝暮一口气提到嗓子眼,担心他上着赶当今日死在秦融剑下的第一人。有没有人能告诉她,杀一个太原王府的人需要蹲几年大牢?
天下第一剑客,单打独斗足以让任何人毙命。
她正想着要不要闹出点动静来吸引秦融的注意,谁知那人漫不经心又岳峙渊渟地走了过去。盔甲带血渍的下摆划过他脸颊,毫不在意,似压根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段朝暮:“……”
秦融好像也被对方震慑,竟有一瞬的失神,让他轻而易举走到段朝暮身边。
慕容楷怯生生叫了一句:“爹。”
被揍成猪头的慕容绍扑上去,很没用的大哭:“爹你可算回来了!姓段的女人都快把家掀啦!”
慕容恪没理二人,在段朝暮面前站定,蹲下,朝她伸出手。
他着轻骑战甲,大半个手掌都在护甲保护之下,只露出几截指骨勒马拉弓用。护甲上刻有深金繁复花纹,是慕容鲜卑最古老的图腾。神秘高贵,与他白皙的皮肤相当映衬。
段朝暮一时不知该不该握那只手。满地乱爬那会,她简单分析了下局势。秦融一口气放倒那么多王府的人,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法全身而退。自己不痛哭流涕跪地求饶,反而大爷似的任由对方把自己扶起来,脸是不是太大了?
她脑中滞涩起来。对方却极有耐心,始终保持同样姿势,屹然不动。
最终,段朝暮尴尬地把手伸了过去。
他掌心很凉,跟战甲的冷硬无丝毫分别。段朝暮借力从地上爬起来时,不慎碰到伤脚,疼得龇牙咧嘴。
“受伤了吗?要不要紧?”
他俯下身问。声音不可谓不熟悉。
段朝暮痴痴张大了嘴。
“爹!”
猪头慕容绍发出凄厉惨叫:“搞成这样全是因为这个女人,咱们把她乱棍打出去罢!”
“哪能是因为我?”她反应终于快了起来,“明明是你先对我动手,害我伤了脚,现在连路都走不了!我为看苏苏远道而来,你们就是这样对我的吗?”
“你少满嘴喷粪……”
“阿绍。”
太原王瞥一眼慕容绍:“住口。”
慕容绍一哆嗦,赶紧把嘴闭得紧紧的。
太原王再转向段朝暮,金色眸中竟有担忧:“真走不了路吗?”
段朝暮啊了声,随后心生一计,立刻挤出两行鳄鱼眼泪,哇哇大哭:“嗯……我……我好疼……”
“你要不要脸啊!段朝暮……”
慕容绍又忘了老爹让他住口的金玉良缘,刚说了几个字,立刻被眼前景象雷得外焦里嫩。
太原王轻轻抱起哭泣不止的段朝暮,转头对旁边侍从道:
“传医官。”
话语被轻轻抛起,又轻轻落下。
然后,他就走了。
就走了。
丢下满地的狼藉和哀嚎不止的儿子,宛如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
好像躺在地上的不是他太原王府的人,被揍成猪头的也不是他亲生儿子。
慕容绍瞪大眼睛,向着太原王背影离去的方向瞧了大半天,才捂着脑袋转向慕容楷:“完蛋了。”
“死狐狸会媚术,见第一面就把爹的魂给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