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暖融渐渐积蓄在这久违的怀抱里,而后化作躲不开的小火苗嗖地钻进他骨髓里,缓缓烧起来。
烧着,然后开始有些滚烫。
滚烫得令人觉得有些苦热,凌子翊方才惊醒,神魂回过来,他竟发现自己怀拥着一妙龄女子,举止轻浮。
贝伽盈被猛地推开,蹲了许久早已麻木的双腿本是堪堪支撑着,此时一受力自然不堪重负,整个人如倒栽葱般倒了下去。
白梅雪地上,她结结实实摔坐上去,震扬起无数细弱但飞舞的梅蝶,萦绕四周。
梅花层叠得柔软厚实,贝伽盈并未受伤,只是骤然撞击受力,她忍不住呼痛出声。
“哎呦!”
凌子翊正欲跨步离去,闻声背影停顿,他半侧过脸来,余光轻扫:“受伤了吗?”
本就是他将她无情推开,此时又来问寒问暖,打一巴掌又给颗甜枣,贝伽盈咬着下唇,还是摇了摇头。
天光笼罩,梅枝残影浅浅淡淡地映在他苍白的侧脸上,干净澄澈得如同名师水墨,寥寥几笔勾勒暗香疏影。
贝伽盈看得呆了,她不自觉轻声唤道:“凌子翊。”
他耳力极佳,转身过来,眉间沟壑更深了些。
薄唇微动,他正欲说些什么,却被秦洛拦下。
“既是受伤了,还是先送到房里歇息,旁的待会儿再说吧。”秦洛朝着凌子翊挤眉弄眼,试图让对方理解自己的苦心。“好了好了,你就别跟师叔争了。”
然而,他那等着看出好戏的小心思怎能轻易瞒过,只是他话密且絮,凌子翊不愿费那番口舌与他争辩罢了。
“这位姑娘,哎呀,怎么倒了?”
安抚好凌子翊,秦洛忙不迭又要去扶起还跌坐在地的贝伽盈,却见她迷瞪着眼睛晃悠悠地瘫倒在地上,一时失去了意识。
凌子翊三两步上前,两指探到她腕间,顾不得男女大防,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抱入屋中。
公子携佳人去,秦洛想了想不好空着手,瞅见地上一棕黄油纸包,便拾了跟着进了屋。
疏影横斜,茅舍竹篱,搭在梅林里的这片茅竹小舍颇显雅趣,但虽是屋舍却无半点御寒保暖之效。
“去搬些炭火来。”凌子翊将人安置在榻上,道。
茅屋斗室,秦洛环顾屋内陈设,这立着吩咐一人,躺着昏迷一人,可受支使的不就只余他一个。
他无奈地去拎那落灰的炭盆,气不过又问道:”“你这是对师叔说话的态度?”
凌子翊正给贝伽盈盖上棉絮被褥,闻言抬眸,直身作揖,恭谨一礼道:“有劳师叔。”
此礼极诚,连背脊弯折的弧度都一丝不苟。
秦洛那话本是玩笑,可奈何凌子翊此人性子却一板一眼直得很。
“啧,不过是为佳人生盆炭火,这算个什么活计了。”他摆了摆手,拎着炭盆匆忙出门去。
凌子翊回头,见着榻上的人昏沉之间还冻得微微发抖,将被褥又往上提了提,盖过她的肩膀。
榻窄,被角露在外,他想了想,又仔细往她身下掖了掖,被子将小人儿裹得严严实实,独留个脑袋在外。
秦洛风风火火地端着炭盆小步跑进来,将盆安置在窗下,瞅见被裹成了个粽子的贝伽盈,哭笑不得。
“小凌子,你就是这么照顾姑娘的?”
凌子翊全然不觉有异,道:“她需要保暖。”
竹桌上一套白瓷茶具崭新如初,想来这偏房里从来无人居住。
“我去烧水。”
凌子翊搁下一句,不多时回来添满了茶,翻开杯盏,一杯斟给了秦洛,另一杯立在桌角,却是空空如也。
秦洛品了一口,热茶入肠,舒畅至极。
“我来给你倒一杯。”
孤零零的杯盏搁在手边,秦洛执壶便要给他斟上,凌子翊却拿手掌虚遮住了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