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把冻住的冰层完全化开有难度,但稍微融开,将人从冻住的衣服里拉出来还是可行。
栖真扒开风宿恒的外衫,把他胳膊拽出,终于让他从粘连的状态脱身,连忙扶他躺下。
她抖着簌簌寒冰,解他冻住的内衣。
栖真脱了自己贴上去,告饶道:“对不住,救命要紧。”
可是目下靠正常体温根本暖不了他。
栖真喉头泛着血腥,昏昏沉沉地想,再试一下吧!和打坐时一样,屏气凝神,心无旁骛,去找体内热力的源头。
紧要关头若得佛神相助,她腕上失血越多,小腹处越像得了感应,热意腾腾上涌。
这一次,她竟能靠意志抓住那道热流,将其引至手腕处,腕上疼痛立时消减,又带热流周游全身,浑身果然越来越烫。
明明脑中晕乎,对热流的掌控却得心应手起来,像除去大脑中枢,体内不知何时多出一个指挥部,一会儿在腹,一会儿在胸,只是不太稳定。
栖真贴着风宿恒,感觉他冻僵的身躯一点点回暖,又凑近他鼻尖,捕捉到他确实有了缓过来的微弱呼吸。
她心里默数六十,发觉他呼吸不过七八。
呼吸频率低是严重失温的典型症状,栖真忍着心悸,嘴对嘴,把新鲜空气一口一口渡给他。
稍时估摸该见效了,又测一次风宿恒呼吸,果然升到六十内有十五次。
栖真庆幸又失力,跌落在他胸口,继续贴紧捂着他。
“殿下,你要醒了千万别睁眼。”栖真神情颓唐,也有不知所措后的故作镇静,絮絮叨叨:“我知你忠于一人,从身到心,忠得彻底,醒来要看到这番情境,估计会被活活气晕。可我没有办法。殿下放心,等回宫我就离开。我们总是各走各路的,昨晚那份人情,今日用这办法还了。将来你找到心上人好好待她,我也为你们高兴。”
哑着嗓子呢喃很多,她失血晕沉,又被燥热熏得难受,意识都快烧模糊了。
风宿恒越听越燥。
她俯身给他渡气时他就醒转来,只是那会儿乍然脱离冰封状态,朦朦胧胧,只觉唇上异样,直到耳边悠悠飘来一句“千万别睁眼”,他才彻底清醒。
身上柔腻软滑,舒服地捂着他,肌肤相触间哪儿哪儿都贴着,让他明白过来。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为救他如此牺牲,他现下一睁眼,她名节全毁了。
风宿恒口干舌燥,感慨万分,只好装作未醒,僵着身体任她絮叨,却越听越心惊——以前沈兰珍说各走各路,他只当她随口,现下再听,分明是心里话。
风宿恒放重呼吸,果然身上人很快察觉,生怕被发现,慌忙从他身上起来,窸窸窣窣穿衣,又急着帮他把衣服套上。
风宿恒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装晕,由她作为。
若不是船内光线黯淡,栖真昏沉下手忙脚乱,应当能察觉出身下人热汗涔涔,脸上飘着可疑的红晕。
可她自顾慌乱,太子殿下身形高大,她这点力气加上手伤,帮他翻身都难,只好把里衣外衣先行叠套,一次性帮他穿上。
待穿完栖真满头大汗,风宿恒也没好到哪里去。她手擦过他胳膊和胸口,烙铁般烫着他,他脑里一炸,想再忍却怎么都瞒不过了,像被人戳一刀似的屈腿睁眼。
栖真刚帮他穿好,就见风宿恒反应极大地醒转来,着实吓她一跳。
风宿恒没注意旁枝末节,遮篷的布帘早被坚冰冻住,他一掌切豆腐般推开,一骨碌钻出船篷,闪外面去了。
“哎……”栖真想叫住人,可瞧男人逃也似的背影,也是无语。
这人命都快交代,一睁眼还能如此利索?
冷冽的气息从没遮严的缝隙浸入,栖真靠着船帮,等待失血后的头晕和燥热缓缓退却,才捡起外袍穿上。
“沈兰珍,出来看!”忽闻船外声音惊奇。
栖真钻出船篷,冷峭的空气激得她肺部刺痛。
男人站在船头,指着远处:“那儿!”
栖真瑟缩远眺,见前方极远处似大雨初霁,一道彩虹横亘天际。彩虹下,白云中,一座巍峨宫殿若隐若现。
瞧着像海市蜃楼,栖真却一眼辨出,激越道:“神明大宫!”
“是百答果让你看到的神明大宫吗?”
栖真拼命点头,热泪盈眶:“我不会认错!”
“没白熬。”风宿恒活动手指,指骨咔啦作响:“主人终于开门迎客了。”
就那表情和语气,倒像为报三日之仇上门兹事的。
两人这便急着想将船往那处划,谁知风宿恒一瞥,猝然抓住栖真手,死死盯住她腕处:“这怎么了?”
栖真竭力想抽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