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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5) 看什么我念什么

一节课的时间就要过去,老师不知道溜哪去了。我正做着数学练习册,突然听到他开始念。

“一望无际的天空,那样的蓝,棉花一般的云,那样的白,金色的光撒在清澈的水面上,惊得湖水波光粼粼。”

他的音调不高,声音有些沉,语气里带了些散漫。他会看这种章?还读出来?这太反常,不过……好听。

“清爽的午后,有微风习习,蝴蝶翩翩,眼前的叶与花在轻轻荡漾,如同我那颗悸动的心。”

这词……有点儿不对劲,怎么那么像……

“他的脸凑得很近,近到我能清楚看见他眼里的我,是那样的慌张无措,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捧着我的脸说……”

什么情况!他读的是什么?我打算要凑过去看,忽然注意到前面回头看的胖福,眼睛都快笑没了,后排的胡茵还拿笔戳我后背,问我怎么回事?

我也想知道啊,他又读起来,“你为什么要和他走,你忘记你说过的话吗?我那么喜欢你,你就不能为了我……他越来越近,未尽的话都消匿在我们相抵的唇瓣之间……”坐得近的同学都听到了,纷纷投来目光,有同学还吹起口哨,嬉笑出声。

我猛踢了他一脚,“你作什么妖,你看这干嘛?”

他被我打断,也不生气,右手撑在桌子上,托着脑袋侧着头看我,满脸写着我要治你,神色十分嚣张。“你不是在看吗?我也想看看。”

我侧着身子过去,小声辩白:“你乱说,我看的才不是这种。”我看的是青春搞笑的校园小说,名叫《校霸日常》,男女主都是校霸属性,女主家开武馆的,武力值很高,而男主从小打架,拳头很硬。他们互相看不顺眼,平时说话都跟刺猬一样,还打过架,反正挺刺激的。也有搞暧昧的情节在,但还是很纯洁的,没那么多绵绵腻腻的,是很简单明快的小学生风格,但胜在有趣。

“你不是在看《校花日常》吗?”他疑惑发问。

“我看的是《校霸日常》!”我恶狠狠地更正道。

“那么野!怪不得名次越来越低,校花日常都满足不了你的好奇心,想看校霸的!赵惜,不如你还是先了解一下学霸日常,多点思想觉悟再说。”傅辰毅笑了,原来是自己弄错了,自己只记得赵惜看的叫什么日常,问胖福借,他给了自己这本。自己大致看了一下,尽是些腻腻歪歪的事,没什么意思,两三页耍一次流氓,简直教坏人。亏地赵惜看的不是这本,不然有她好看的,校霸总比花瓶强。

胖福,原名叫周福,肉乎乎的,性格挺软的,说话很有意思,相声似的。他同女生共同话语多些,也喜欢看小说。

“学霸有你都够了,还去看个什么劲。”你的日常可精彩多了,同学夸,老师夸,天天有情报道,三不五时有人告白,都是名场面。还和七班的大块头陈威约过架,差点吓死我,居然还来个不打不相识,拍电视剧呢?谁这样打架还可以做朋友的,反正我是不会的。

“有道理,榜样在身边,都没学好,还是要多管着点。”他说着翻了几页,细看了几眼,又开口道:“外面的雷劈个不停,忽地教室里的灯冒出火花,“啪”地一声,我吓了一跳,往他怀里一躲。他的手扶上我的腰……唔……”

“傅辰毅你疯了,还要不要脸了。”我忙拱起手背捂住他的嘴,防止他再语出惊人。

课室一下子热闹起来,女生脸红窃笑,男生怪叫哄闹。

“赵惜,你别唔啊,我想听。”胖福贱兮兮地说。

“听什么,滚!”我压制着音量朝爱凑热闹的胖福吼。

“赵惜,你别唔,我就想听。”傅辰毅的超级迷妹王澄澄突然朝我大吼,我吓得一哆嗦,本来虚掩着他嘴的手,不小心碰到他的嘴唇,一时尴尬,匆忙抽回手。

别人以为我被吓住,而赶忙抽回手,因此哄笑声一片。恰好此时下课铃声响起,大家解放了,情绪更高涨了。难得有热闹看,自然都不肯放过,纷纷调侃起来。

“王澄澄,你看把人吓得,小心一会傅神找你算账。”林志远坏心地打抱不平起来。

“赵惜,别怕,我教训她。”同桌的林燕玲连拍了几下王澄澄的胳膊,王澄澄假装一副很疼的样子,还叫出了声。

“傅神已经教育过了,你继续,我们爱听。”林燕玲看热闹不嫌事大,开心怂恿。

“各位抬爱,下次再会。”傅辰毅这会却矜持起来,装模作样。

“辰毅,看这里,我这有本更好的。”陈洁举起手中的《茶花女》求关注。

“那你得问赵惜想不想看了,她看什么我念什么。”傅辰毅推拉道。

随即哇声一片,这时张晋遥大喊:“赵惜,我也可以念给你听。”

“滚,你念就是耍流氓了。”王澄澄给了他一个十分鄙夷的眼神,全班大笑。

成了话题焦点的我,体温骤升,脸颊发烫。他忽然凑近和我说:“你还打算看吗?反正你看,我就坐你旁边念,你想清楚了。”

“清楚你个大头鬼!我没看过。”我瞪着他,重申道。我看的又不是这种,你要念个什么劲。自己要撩拨人心,招蜂引蝶,还拿我做借口。他性格好,人缘也好,女生上赶着套近乎,有时候肉眼可见他已经烦了,也不会给人坏脸色,发脾气。好的说就是暖男,坏的说就是花蝴蝶。

“我不管,就读这本,反正都是你们女生流传着看的,你肯定也会看的,我提前给你把关……”

“我才不会,你快还回去。”说完就趴到桌子上养蘑菇,不打算理人了。心想肯定有人以为我在看这了,羞死人了,后头少不了被人调侃,他个挨千刀的。

“别啊,赵惜,起来,别装死,我还想再听一段呢!”后头的胡茵插嘴道,其他人哄堂大笑,我缩得更紧了。

傅辰毅觉得目的已经达成,也就不逼人太甚了,别人再怎么怂恿,都摩擦打滚混过去了,没再念,毕竟里的情节也挺让人难为情的。

他就是吃死我脸皮薄,毕竟他不要脸,我还是要顾点脸面的。我后来想想,我的脸皮就是在他的不懈努力下,渐渐厚实起来的,之后他都是要为他过去的行为买单。

大考结束来临前,很多同学都会写同学录,我也搞了一个。当时的我没有□□,也没有手机,就靠同学录获取联系方式了,因此得了傅辰毅所以联系方式。女同学们那叫一个激动,写同学录的时候各个传阅了遍,反正传开了,就有人联系骚扰他,接着我就被他阴阳怪气了好一阵子。即使后来我把他的那页同学录取下来,也于事无补了。

大考完的那天下午,阳光特别好,每个人纵有不舍,但仍掩不了毕业的快乐。班里最后开个小会,就可以解散了,过段时间来学校领毕业证,就算彻底离开了。关系好的同学,已经相约着要去哪里玩了,他就更忙了,和他搭话的一直没有少过,我只匆匆和他说了几句道别的话就急着走了,太晚了不好回去。走时回头深深看了他几眼。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耀眼,像白天鹅,而我只是丑小鸭。

他要去封都一中,我也填了那儿,他一直督促我的学习,虽然效果不太好,初三最后一次月考,也只排到22名。但进一中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希望不大,家里的意思不言而喻,我觉得能上个中专就不错了。

我没有和他说过我的打算,我承认自己自卑又有点虚荣,想在他心中体面一点。虽然我们关系很好,但仅限于在学校,出了学校,我连他家具体在哪都不知道。我有些时候是挺薄凉的,关系再好,也没有进一步的可能,何必呢,该散还得散,珍重那段时光的美好,便也足够。回忆起来是有遗憾和不甘,那又如何,人和人是壁的,有些壁是捅不破的。

回到家没两天,我就去打工攒钱,靠的是胡茵的关系和资源,她是外地人,父母都在工厂打工。工资还行,就是累点,我第一次做也不熟悉,干活的时候手上蹭掉一块皮,火辣辣地疼。流水线生产是停不了的,和拉长买惨也得不到一丝照顾,只能自己小心一点,伤口避免不了反复摩擦,很痛,那也只能坚持。下班无人的时候忍不住哭了一会,觉得生活真的太难了。

工厂是早上8点上班,到晚上9点半下班,一周六天都要去,不过周六不加班,下午下班就可以搭公交回家。我住在工厂的宿舍里,里面都是打暑假工的学生,大多是半宿,少数是全宿。我住在二楼,楼梯右边是女生宿舍,左边是男生宿舍,有那么几个黄毛男生喜欢站在走道外面看女生,不时地言语撩拨,看着挺让人讨厌和害怕的。右边的宿舍是一间房隔开了两间,中午休息全是女生,晚上的时候,外间会住一对情侣进来,看起来人挺好,也没有让人不舒服的行为,还是很讲礼节的。一般情况下,心里是会有点膈应的,但那几个黄毛让人感觉挺危险的,这对情侣在倒令人安心不少,也就计较不起来。

我第一次出门打工,家里不放心,给我弄了部手机。我录完通讯录,又在胡茵的指导下有了一个□□号,然后就开始加同学好友。加上傅辰毅□□号的时候可开心坏了,晚上睡觉都想和他聊会天,不管是什么,说上话就很开心,会让我觉着暑假工也没有那么累人。

周末休息回家,分数已经出来,家里人早就知道了,已经被一中录取。我将我想读中专的事早就和父母说过,父亲是不反对的,但知道我考上一中的大姐是反对的。她说你都考上了为什么不读,希望渺茫的事,因为我大姐的话,有了转机。我大姐在家是有话语权的,我父亲被说动了,母亲不太同意,但做不了主。

所以最终我能上高中了,挺欣喜忐忑的,柳暗花明又一村,好好学□□没有错,感谢自己没有放弃,也谢谢傅辰毅的耳提面令,又能做三年同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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