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这一夜。
金老爷果然睡得不太安稳,噩梦连连。
起初做一个梦;梦中金老爷坐在自家花园凉亭内纳凉,他旁边摆着一张八仙桌子,桌上放了几样瓜果,一壶茶水,几只茶盅。桌子另一边坐的是金夫人,脚边放着针线笸箩,她手中正在缝制一件小衣裳。
金老爷看着金夫人隆起的腹部心中十分欣慰,不由感叹道:“等他出世,我家就有后了!”
金夫人闻听此言,娇羞地将脸扭朝一边,金老爷还想打趣几句;话还未出口,花园内却刮起了一阵旋风,吹得树叶噼啪作响。
“他出世?你休想!”忽然一个声音从风中传来,金老爷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兰花丛被拨开,从花丛中钻出一个怪人来,浑身焦黑似乎是被火烧过,面目狰狞,看一眼便觉得心惊胆战。
“你是谁?”金老爷慌忙问道。
“哼!”那人冷哼一声,说道:“咱们同住多年,你却认不得我?若是没我,哪有你的今日!”
金老爷看这怪人来者不善,待他回过神来急忙拉上金夫人逃出花园;四处乱窜慌不择路,奔走间金老爷只觉得牵着金夫人的手忽然一空,心中顿时一惊,急忙站住脚回头看去,只见金夫人已经被那怪人擒在手中;那怪人正伸利爪要去挠金夫人鼓起的肚子,在这危急关头,金老爷大叫一声;把自己给惊醒了。这时金老爷才知道是做了个梦,虽然知道是梦但是心中久久不能平复。
金老爷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熬了多久,等合上眼再次入梦,又见那个身体焦黑,穿着怪异的人;那人在梦中紧追金老爷不放,他若追不上还好,一追上便抱着金老爷的后脑勺一通乱啃。而且金老爷在梦里他只能跪着爬,双腿怎么也站不起来,任凭金老爷东躲西藏,那怪物总是紧追不舍。
偶尔从梦中惊醒,艰难睁开眼皮,想翻转身体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屋内能见微光,微光之下有人站在自己床头,由于身体动不了,眼角余光只能瞥见那人一半身躯;细看之下不难认出,床头站的和梦中出现的就是同一个人。
“我保你家财万贯,如今为何要勾结外人害我?”床头那人愤怒地问道。
金老爷想说话却开不了口,感觉那人朝自己脑门呵气,金老爷心中恐惧到了极点;浑身用劲,猛一挣扎身体像是挣开了枷锁,恢复了自由。他急忙翻身往卧房外面爬出去,出得门外,四下一看却发现自己看见的不是熟悉的院子,而是一片泥沼;一回头卧房也不见了,身背后站着的是那个身体焦黑的怪人。接着就是金老爷逃,那怪人追,等他再次被吓醒,那怪人仍然站在床头;这一次那怪人的脸似乎同金老爷的脑袋贴得更近了,因为金老爷感觉那怪人呵出气来更明显了,紧接着金老爷再次挣脱爬出门去。
这一次不是沼泽,而是在崇山峻岭之中;那怪物依然紧追其后……就这样反反复复,金老爷每一次回到床上,那怪人的脸总能离金老爷的脑袋更近一些……直到那怪人的舌头不断舔舐着金老爷的头顶,那怪人的舌头上像是长满了无数倒钩,每舔一下便是钻心的疼痛。
这一次金老爷不知怎的;无论如何努力挣扎身体没任何反应,心中恐惧却又无可奈何。浑身能动的只有眼珠子。眼角余光不仅瞥见了怪物的半个身子,他还看见了另外半个模糊的身子站在怪物身后,那是个正常的人,显然怪物没有察觉;依然一下一下地舔着金老爷的头顶,忽然那个正常的人,举起模糊的手,冲着怪物一巴掌拍下去;一瞬间那怪物烟消云散。
这个时候金老爷才是真正地醒了,睁开眼睛梦中恐怖的景象不见了,周围的一切宁静祥和,他伸直了蜷缩了一夜的双腿;阳光从花格窗上照了进来,阳光射过的地方,显现出了无数漂浮的微尘;耳朵里听见的是自家的猪哼,鸡啼,狗吠。梦里头顶上被怪物舔过的地方依然生疼,仿佛是在提醒金老爷;昨天晚上做的梦绝不简单。
这时有人敲了敲卧房的门,说道:“老爷,有客人。”
金老爷浑身乏力,口舌干燥,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等门口的人又敲了敲,他才用尽力气问道:“什么客人?”
“昨天城隍庙来的那位!”
外面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一脚踹开,闯进来一人,正是吴智;他左手端了一瓢水,右手拿了一个小纸包,身上还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身体一动包袱里的东西就撞得‘叮叮当当’响。
吴智一见金老爷的狼狈模样便笑道:“老爷吉祥,昨晚是否做了个好梦?”
金老爷一听吴智这话,白了吴智一眼,转过头去不理他;吴智却是笑着走上前去,把水瓢递到金老爷嘴边说道:“口渴了吧?喝点凉水如何?”
金老爷转过脸来,要是平时碰到如此无礼的人他可能会把水瓢摔在地上,可这个时候他是真的渴了,张嘴叼住瓢边‘呲溜呲溜’很快将瓢中水吸了个精光,眼睛盯着瓢底意犹未尽。吴智看金老爷喝光了水,便笑着把手中的小纸包塞到金老爷手中,说道:“我师父说了,这药给你,哪里疼擦在哪里。”
还没等金老爷开口,吴智又对金老爷嘲讽道:“怎么样?昨天晚上见了你家供奉的暹罗财神,印象如何?它可有什么吩咐?”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躺在床上,只剩半条命的金老爷说道。
“就这你还听不懂,老爷你这是跟我装糊涂,我问你昨晚上发生什么了?”吴智问道。
“没发生什么。”
“那你何至于下不来床?”
“我就是做了个梦。”
“做了个什么梦?梦中有什么?”
“做了个怪梦!梦中有个怪人!”
问到这里吴智笑了起来,一拍手对躺着的金老爷说道:“老爷,你仔细想一想,你梦中所遭遇的怪人,是不是和你供奉的暹罗财神有几分相似?”
躺在床上的金老爷皱起了眉头,半晌才开口说道:“你这么一说倒是有点像,可是我供的神怎么会……”
“别可是了,你供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狗屁财神,那东西是暹罗来的不假,不过那并非神明,而是彻彻底底的邪灵!能聚财是不假,但是他得吃人!”吴智说道。
金老爷一听吴智这话就急了,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愤怒地说道:“胡说八道,多年来我只给它上香,可没有让它吃过人!”
“老爷息怒,你先听我说完。”吴智见金老爷神情激动,于是急忙伸出手来替金老爷抚了抚胸口,让金老爷重新躺回到床上,继续说道:“并不是说它把人塞进嘴里吃了,这种邪物它吸人精气,禁锢人的灵魂,你的儿女之所以生不下来,就是这东西从中作梗!”
吴智顿了顿,见金老爷没说话,他又开口说道:“这些都是我师父昨天晚上跟我讲的,他还说如今老爷气运在身,压那邪物半头,所以它掀不起太大风浪;但是终有一天,气运去尽,那就是你金家遭受灭顶之灾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