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东京国际机场里,人声鼎沸,喧喧嚷嚷,电子女音不时回荡在大厅里。三三两两的人站在一起,难分难舍地道别。
“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真田妈妈红着眼睛摸摸她的脸,“要按时吃饭,加减衣服。晚上不要出门,注意安全……”说着说着,她抹去即将掉落的眼泪,声音有些颤抖,“钱不够就告诉我们……”
真田希点点头。
“别担心家里。”真田爸爸搂住妻子的肩,笑着说:“钱不够就说。生活搞好一些,家里供得起你。”
“嗯。别挂记我们,好好学习……”
真田爸爸捏捏她的肩,小声说:“好了。留点时间给他们。”妈妈点点头,转过身擦眼睛,向旁边走了几步。
甚尔一路沉默,他低头问惠,“有什么要给妈妈说的?”
惠瘪瘪嘴,大人的悲伤也感染了他,他向真田希伸手,扑倒她身上去,“妈妈不走……”
真田希接过他,亲了几口,吸了吸鼻子,“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我回来。”她摸着惠的头,哄着他,“一年后就回来了,到时候看看惠有多高。”
惠的眼睛盈满泪水。看得她心酸得有些悲伤,她狠狠吸气,把眼泪憋回去,转头看着甚尔,向前一步靠到他怀里,把脸埋进他的胸膛,没有说话。
甚尔皱着眉头,紧紧抱着她。该说的话昨天夜里已经说完,但他仍忍不住又说道:“要想我。”
“嗯。”她点点头。
“要爱我。”
“嗯。”
“好好照顾自己。”
“嗯。”
“我爱你,别让我等太久。”
他的气息撒到耳边。还没分开,已经开始想念。千忍万忍的眼泪终于滚出眼眶,打湿他的衣服。
分离实在太艰难,她有瞬间想说不去了,留下来和爱的人在一起。理智阻止了她。她拽住他的衣服,抬起满是泪水的脸,颤抖着唇和他接吻。
她柔软的,甜蜜的唇里藏着他们的爱情。甚尔只轻轻辗转在她的唇上,没关系,没关系的。只是一年时间,只是英国而已。
一路上离机场越近,心脏越是要裂成两半。他离不开她,离不得她。他的脑袋昏昏沉沉,几乎要脱口而出,问她为什么不带他去,或者,带着他的一部分,眼睛,鼻子,手,脚,心脏,肺脏,都可以。带在她的身边,感受她的体温,她的呼吸,要知道她的生活,参与她的生命。
亦或是,不要走,束缚她的手脚,撕掉她的录取通知和护照,还有那堆杂七杂八的件,切断她与其他人的联系。
不,不对。他艰难地放开她的唇,看着她美丽的,明媚的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压下脑袋里的痴想。她不会喜欢的,已经定好的事情,到这一步不能改变。她是他的妻,就算天各一方,那根情线也割不断,剪不掉。
没事的,是为了今后的生活,他的手指在她腰上抽搐着,试着拉了拉嘴角,却仿佛僵住了。他只能瞪大眼睛看着她,有些迷茫地小声说:“说你爱我。”
“我爱你。”她触碰着他的脸,声音沙哑。“我爱你。”她重复,捧着他的脸,凝视着他,“等我,甚尔。”
甚尔站在机场外,看着搭载着她的飞机在空中画出一条长长的线,飞向远方。
“禅院。”真田爸爸拍了拍他的肩,他勉强收拾起情绪,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好看一点。
“一起吃饭吧。”真田爸爸看着这个傻大个,女儿的离开仿佛带走了他的魂。他轻轻一笑,不过是短短一年的分离,在人生中,不值一提。“喜欢吃什么?”
这是希的父亲。甚尔的目光移到旁边的妇人身上,这是希的母亲。
因为我和希相爱,他们才会出现在身边。甚尔又觉得好受一点了。他和希的联系,已经很深了,深到希的父母可以和他一起吃饭。
“伯母喜欢吃什么?”他微微提起嘴角,“我不挑的。”
真田希还不知道左胸的衬衫口袋里揣着甚尔的半颗心,让他变成了大傻子。她在飞机上惴惴不安睡了过去。十五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她走出机场,看着眼前各种肤色的人,有些惶恐。这时,白藤宪行在英国的朋友起了作用,一张写着她名字的接机板拯救了她。
甚尔几乎一夜未眠,他躺在床上,小小的手机在他手里滑来滑去,脑子里浮现他们相遇时候的事情。终于,手机响了。他连忙接听,真田希疲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长叹一声,告诉他已经到了租赁的房子里,整理完行李,去买了电话卡,刚刚洗完澡就给他打了电话。
“明天还要去报道。”她低声抱怨,捶了捶酸痛的腿。
“辛苦了。”甚尔的声音还是那么低沉有力,一下安抚住她。
“嗯。”她小声说英国人长得好不一样,高鼻梁,白皮肤,金头发,还有一些其他国家的人,“终于有我生活在地球上的实感。”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在这里,我才是外国人。”
两人絮絮叨叨地聊了许久,她哈欠连天也不想挂电话,甚尔察觉到她有些不安,让她别挂电话,他陪着她睡。
“不行。电话费好贵的。”她念念不舍地说:“我挂了。”
她挂断电话,起身检查大门是否锁好,又把棒球棍放在床头。虽然这里是治安不错的街道,但是她仍有些紧张。
她把甚尔送的棕色小熊放在头边,逐渐睡去。
“怎么又联系我了?”孔时雨一手开着车,一手接听电话,“家庭煮夫的事都做完了?”
“不当家庭煮夫了。”甚尔坐在沙发上按着遥控板,把电视声音关小。
“啊?分手了?”孔时雨啧啧做声,“怎么回事?”
“没有。她有事不在家。”甚尔并不想多说这件事,他话题一转,“给我找个学校。”
孔时雨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拐,后面的车辆不断打喇叭,他奇怪道:“惠这么快就上学了?”
“不是。”甚尔不耐烦地说:“我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