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阳子算得第三甲子年,有荧惑现世,红光侵蚀主星,正是狐妖入世之兆,国师为第三卦命名为‘人和’,这第三甲子的动乱,正和狐妖魅主有关!”
他说完,下方的人议论纷纷。
“今年不就是甲子年吗,也没见有什么怪事发生!”
“而且咱们当即世道不同了,陛下乃是以女子之身承袭天命,登基为帝,女子也会被所谓狐妖魅惑?”
“非也非也,”说先生摆摆手,“如今适才年头,一年四季,后面会发生什么,谁又知晓?何况这荧惑乃是命格,会落在女子亦或是男子身上,谁说得定?天命难违,女子尚且能称帝,狐媚惑主的是男是女,谁说得清?”
姜瑶双手紧紧握住围栏,盯着下方的人。
说了这么多,原来是在这里挖坑。
“阿昭小心别掉下去了。”
林愫怕这个木制的围栏不牢固,她乱动要掉下去,连忙抱着她和她换了个位置,让她坐回里侧。
林愫方才的话说得对,或许只有这些无法寻根溯源的奇异事情,才最是吸引人的。
茶馆里已经是一阵唏嘘声,茶客探头探脑,说着狐妖之事,有的人已经开始惊恐,担心天下生乱。
林愫见姜瑶放下了胡饼,以为她不想吃了,就拿出帕子替姜瑶擦嘴擦手,还拍干净她衣领的饼屑。
“阿昭吃饱了吗?”
姜瑶心里急,但她一个小孩子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干瞪眼。
她爹可能天生迟钝。甲子年、荧惑魅主、狐妖祸世,一连串的套话,人家就差蹬鼻子上脸,直接说他是即将魅惑君主的男狐妖了,他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坐着,似乎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似的。
姜瑶在路上不止一次想过,自己回京以后会面对什么,却没想到,这第一刀,砍向的是林愫。
或许是京中人通过什么特殊途径,赶在他们抵京之前收到了林愫也回来的消息。觉得比起她这个小孩,林愫作为一个成年人威胁更大,先对他下手。
上辈子姜瑶八年权谋经验告诉她:没有人会无缘无故不可能抓着天子说三道四,说先生这么胆大,要么就是他吃酒犯抽,要么就是背后有人指使,拿足够高的对价,买下了他的命!
古人信天信神,简简单单的星象之说,就足以动摇人心,杀人害命。
这里是南市最热闹的茶馆,说先生轻轻点播,谣言便宛如长了翅膀的纸片,很快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姜拂玉要是这个时候恰恰把林愫带回宫,活脱脱就是要将他置于风口浪尖。
姜拂玉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若有所思地道:“朕不在京一月不到,竟已有人背着朕惹是生非。”
她自称为“朕”,而不是“我”,语气也与之前和姜瑶说话时不同,宛若乌云遮蔽,天家的威严顷刻间笼罩过来。
姜瑶当即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对姜拂玉有阴影,听到她这种语气,就反射性想起上辈子的事,身子忍不住瑟缩起来。
她握住自己的手腕,告诉自己不能颤抖,姜拂玉才用这种语气说一句话她就受不了了,以后还怎么样面对她?
这么没用,以后还凭什么保护好爹爹?
姜拂玉转身看向姜瑶,神色短暂恢复成和善的模样,温柔地搂过她:“阿昭既然吃饱了,娘亲忽然想起有些急事要处理,让白女官带阿昭和爹爹回去好不好?这个说的说得不好,下次娘亲带阿昭去别的地方看。”
说着,将她抱到林愫怀里:“带阿昭走,别吓着她。”
“郎君,小姐,请这边请!”
白茵立刻拉开了雅间的隔门,作出请他们离开的姿势。
姜瑶趴在林愫肩头,看向姜拂玉,眼尖地发现,在他们转身下楼的时候,她已经握住了侍从递来的佩剑。
说先生,危!
……
林愫刚刚带着姜瑶上马车,姜瑶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地动山摇的甲胄声。
这里恰恰离南城门近,拿着姜拂玉的令牌,很快能调出城南兵营的的守军。
姜拂玉的行动居然如此迅速。
她想要掀开车帘看看情况,林愫连忙按住她,把她抱在怀里,一只温暖的手捂住她的眼睛,“甲兵凶气重,阿昭年纪小,看了晚上要做噩梦。”
她扒拉了好几次都没把他的手挪开,只好不服地反问:“那爹爹为什么可以看?”
林愫笑了,“爹爹也不看,我们都不看,没什么好看的。”
两道的摊贩被甲兵驱赶,纷纷避让,集市乱成一团,喧嚣声连成一片。
甲兵手握兵器,很快就将茶馆围个滴水不漏。
茶馆内的茶客全部都被甲兵控制,被强制按住跪在地上,不可抬头。
姜拂玉踏到台上,长剑指向说先生的脖颈,冷声问道:“谁指使你的?”
说先生梗着脖子,面对生死威胁,他的眼眶布满红血丝,嘴唇发颤,哆哆嗦嗦地道:“狐…狐妖……我没有人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