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房内,裴度平静地坐在天子跟前,手执白棋,纵览全局之后,平静地在黑子刚刚盘活的那块地方又落下了一子。
“棋盘之上局势纷乱、波云诡谲,微臣愚钝,别处的生机暂未明了,只知道眼前这处仍旧是黑棋的死穴。”
虞子晟听着裴度这话,好笑地将手里的黑子抛回了棋盒之中,指着对面笑骂道:“裴度啊裴度,多少年了,你这说话弯弯绕绕的习惯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改上一改。”
如今的裴侍读,在高中探花之前,也曾是当今天子虞子晟的伴读,一君一臣是自少年时候便有的交情,这也是当今天子对裴度信任深厚的根由。
天子指着裴度笑骂过后,看着眼前的棋盘,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正色道:“如今大胤背面的蛮夷诸部正虎视眈眈,南疆归化的蛮夷虽已汉化颇深,实则暗里仍旧蠢蠢欲动。”
“天下诸省,朕纵观上下,竟找不出有哪一处的巡抚敢同朕拍着胸脯说一句’治下大安’的。”
“大胤建国至今,皇权虽稳,国却不安。”
虞子晟说到这里,轻轻的闭上了一双眼,叹道:“朕自登基以来,心甚惶恐,只求能为大胤做一个平稳民生的守成之君。”
说到这里,虞子晟苦笑着摇了摇头:“却没想到,朕只是想做一个守成之君,便已有如此之多的阻碍困难。”
“这些在背后搅动波云诡谲的家伙们,他们难道从未想过天下百姓的安危么?”
从户部尚说出那句’不如将这些粮食送到关外安稳蛮夷诸部’时,虞子晟就知道,如今朝堂上有一部分的大臣已然彻底被权势迷了眼,站在朝堂之上已学不会为天下百姓张目,只知为自己的权势谋划了。
棋盘对面,裴度却平静道:“是陛下仁德。”
裴度这话不假,如若虞子晟的手腕更强一些,即便如今朝堂各种纷乱,天子仅凭自己正统的旗号,也能令诸方势力更多忌惮几分。
如今各方纷乱的原因,其中也有几分是因为虞子晟心中仍有兄弟之情,不舍得对他的那些弟弟下狠手。
虞子晟听着裴度这话,最后叹了口气:“裴度,你这是在说朕心慈手软了。”
裴度当即一拱手:“微臣不敢。”
御座之上,虞子晟摇了摇头,叹道:“行了,朕不怪你……如今这天下乱象,也有朕之过。”
说罢,虞子晟看了看棋盘之上的局势,凝眉叹道:“此言先罢了,但此次军粮辎重既已齐备,朕便不许在去往北疆的道途之中再生意外!”
只是此次去往北疆的运粮官究竟该叫谁来担纲?
虞子晟紧蹙着眉头,心中思绪徘徊不定。
“……裴爱卿,武将之中,可用之人或还有谁?”
裴度闭目沉吟。
如今大胤朝中,当真要数军权,那必然还是天子为重。
北疆的十数万大军便是大胤天子手底下最强的兵马,也正是因此,各方人马才会这般不择手段地想要切断天子与北疆镇北军的任何连结。
除此之外,负责护卫京师的城防营有兵将六万余,天子亲卫营有精兵三千,各省也有直属于天子的兵马负责拱卫并节制诸省,共计十万。
只是这些兵马之中,如今真正值得信任的仍旧只有镇北军及京中三千天子亲卫并城防营的指挥使戚广山。
各省之中负责节制诸省的兵马虽归于天子,但诸省兵马远离京中,背后又有各方势力的引诱,谁也说不清这些兵马如今真正的主人是谁。
此时若想盘点可用的将领,京中武将的背后可谓是盘根错节,天子一方真正敢用的武将竟只有出身自北疆镇北军的城防营指挥使戚广山一人。
但戚广山身为城防营指挥使,需要负责拱卫京师,至多可从城防营中抽调一位副使,再从天子亲卫精兵中抽调人手辅以配合。
只是裴度心知肚明,城防营中,上至指挥使戚广山,再到他的几位副使,虽说兵法谋略不差,但在机变之上还是略逊几分。
就像是此前青羊岗一役,如若带队剿匪的是城防营中的任何一位副使,也很难成功将粮税追回。
……
思来想去,无论是天子还是裴度,头脑之中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未能被摆上台前来。
“……顾长卿。”
最终,天子口中念着这个名字,摇头叹道:“他少年时候在宫中伴读,总是护在小九跟前,那时朕也时常见过这位顾小校尉。”
却不想,这些年过去,如今他堂堂天子,手中可用之人还是捉襟见肘,只能想着顾家这伤势仍未痊愈的次子……
半晌之后,天子终究还是唤来了门外候着的小太监:“去,将秦院正请来,朕有事要问他。”
翌日,城防营中
自前两日秦思仲与裘伯恩说他可以下地走动之后,顾长卿便会每日从营房内出来走走。
近些时日,城防营中的将士们也知道如今城防营中住着那位’鬼面小将军’,但有戚广山等人的勒令,倒也没有人敢来上前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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