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捅核桃园?!”黄谯松楞了一下,看着老苟,满脸郑重。【 |】
回答他的是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疲惫,却充满了坦诚。“你们旅刚赶过来,人困马乏,不适合走那么远的路。我们特务团,最近几天却一直在给黄长官当卫队使唤,已经歇得足够多了!”
有股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味道迅速涌上黄谯松的心头,伸出手去,他用力按了按老苟的肩膀,“有德, 打完了这仗,我请你喝酒!”
“算了,还不如把你们旅的小钢炮匀给我几门实惠!”苟有德咧了咧嘴,嬉皮笑脸地回应。
其他几支部队的联络官听在耳朵里,心头也是一阵滚烫。作为老行伍,谁都知道去捅核桃园意味着什么?!那地方悬在故关之外,打进去之后,便会面临关外的增援鬼子和关内试图清理后路的鬼子联手反扑,稍有不慎,便可能再也撤不下来。而另外一个点关沟,却在娘子关内侧,非但立功的机会比核桃园那边多,风险也远远小于前者。
“我们二十七军那边,还有一批走私来的小钢炮。我今晚就连夜赶回去,找我们军长给你要!”二十七军的联络官第一个承受不住,红着眼睛许诺!
“老苟兄弟!”第三军的肖旅长也哑着嗓子嚷嚷,“我们第三军穷,给不起你小钢炮。但是大烟土,却还有那么几十斤。只要咱们干掉了这批鬼子,回头我就给你弄一筐过来。是拿出去卖,还是留着自己享受,随你的便!”
“损失的弟兄,我们第十七师给你补。保证都是地道的陕西冷娃儿,敢顶着重机枪往前冲的主儿!”
“那我可不客气了!”老苟一边笑,一边冲大伙作揖。“说定了啊,过后谁都别反悔。石头,小胖子,你倆赶紧找账本记下来!”
一直在默不作声替老苟端茶倒水的石良材和张松龄两个,装模作样去取账本。大伙被逗得哄堂大笑,笑够了,心头的压力也骤然减轻了许多。
当下,黄谯松又将联络官们召集到一起,约定了头两刀插下去之后,各部的进攻路段。誓言要让杀入旧关的小鬼子有来无回。待把一切细节都敲死了,时间也就到了午夜。大伙连夜赶回去各自联系各自所在部队,约定了十五号后半夜两点钟,正式发起反击!
特务团需要走的路最远,当天凌晨就整队出发。沿着一条老苟不知道从何人嘴里打听出来的放羊小路,用绑腿互相拉扯着,迤逦前行。才走出大约十几里路,娘子关城头就冒起了火光。小鬼子把大炮架在了雪花山上,居高临下对着城头宣泄火力。而城墙上的重机枪也响了起来,在晨曦中,哒哒哒哒不断喷吐火舌,与炮弹爆炸的光芒一起,将附近大小山头照得忽明忽暗。
特务团的老兵们早就见惯了这阵仗,脚步丝毫不乱。而一些新兵蛋子和从第三十师,第三十一师抽调过来的弟兄,则被山谷中回荡着的爆炸声和机枪声炒得头晕脑胀,每走三五步,就有人要摔跟头。
亏得特务团中的老兵们手疾眼快,关键时刻总能用力拉上一把,才不至于让腿软的人滚下山坡。饶是如此,队伍的行进速度也被大大的拖慢了,直到东方吐亮,才走完了三分之一不到的路程。
天光大亮之后,鬼子的飞机就要出动,特务团就有暴露的危险。即便鬼子猜不到特务团此行的目的,被鬼子飞机当头丢下几十颗炸弹,也要实力大损,很难再保证完成任务。团长老苟心里着急,嘴巴立刻不干不净起来,“孬种,全他娘的是孬种。听见枪炮声就吓得腿肚子转筋了,还偷袭鬼子呢,不投降就不错了。老子怎么摊上这么一群孬种!要是当年那些弟兄,这会儿甭说二十里路了,二百里也走出去了!”
几个警卫都是刚入伍没几天的新兵,远远不如石良材用着顺手。听见长官发怒,立刻将头低了下去,唯恐遭受池鱼之殃。
看到他们如此模样,老苟愈发觉得全身的气儿都往头上涌。狠狠地瞪了众人一眼,大声命令,“去,传老子的命令给三个营长。谁他娘的走不动路,就趁早带着手下的窝囊废滚回去给姓黄的继续当警卫,别他娘的给老子丢人现眼!”
几个新招的警卫不敢抬头,灰溜溜地跑去传达命令了。宫自强、胡铁汉和张清风三个营长闻听,心里头也是好生委屈。老特务团那是花费好几年时间才打造出来的精锐,而现在的特务团,全加在一起的训练时间也没超过十天,跟老的那支队伍如何能相比?
可委屈归委屈,他们三个也知道军情紧急。立刻把各自麾下的正副连长召集到身边,低声命令后者去想办法提高行军速度。有道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几个正副连长无论心里头觉得多为难,也必须得绞尽脑汁找主意。不一会儿,一营一连的队伍里,就响起了石良材那特有的声音,“大上个月,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我跟咱们团长大人一道去摸小鬼子的炮兵阵地……”
他说是特务团上次奇袭鬼子的故事,战士们个个都听过无数遍,耳朵早就起了茧子。但现在再用以缓解心头压力,却也能收到一部分效果。眼看着一连的脚步开始加快,二连长廖化心里头就犯起了嘀咕。如果苟长官刚才那句激将的之语,肯认真兑现的话,他宁愿立刻就带着二连回前线指挥部。给黄司令长官当警卫有什么不好的?吃得比其他弟兄强,危险没其他弟兄大,偶尔还能从参谋手里捞到罐头,香烟之类赏赐,实惠至极。
可转念一想,他就又推翻了这个消极怠工的打算。身边还有一个傻小胖子在看着呢,即便此刻自己想回头,这傻小胖子也得把弟兄们全拉上去。到那时,恐怕二连的连长就得立刻换人,老廖自己,就鸡飞蛋打一场空了。
想到这儿,他向张松龄笑了笑,非常客气地商量,“张老弟,要不,你也跟石连长学学,把你们的英雄故事再讲一遍?!”
“我当时跟石连长走在一起,他讲的那些,已经把我包括进去了。再重复,也没什么意思!”张松龄想了想,苦笑着摇头。廖化的商量明显不带任何诚意,即便再年青,接连被对方摆了好几道之后,他也开始懂得小心提防了。
“那我就只能使笨办法了,杀猪杀屁股,各有个的道理!”廖化原本也没打算让张松龄露脸,笑了笑,难得主动承担了一回连长的职责,“回头,小声跟弟兄们往后传。就说老子问他们,今儿早上腿脚为什么发软了?老子记得,咱们军营里头没有女人啊!莫非昨天晚上,有人自己用手解决过?!”
腾!张松龄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瞪圆了眼睛看向廖化,无声地表示抗议。廖化却根本不理睬他,继续低声调侃,“都还是童子鸡呢,就开始脚软腿软。哪天进了洞房,还得请人帮忙不成?谁腿软赶紧自己站出来,老子中午赏他一颗生鸡蛋补身子。”
“连长问了,你们几个为什么腿软,是不是昨天夜里自己用手……”
“连长说了,谁腿软赶紧自己承认,他赏你们吃生鸡蛋补身子!”弟兄们低声哄笑着,把廖化的流氓腔调学了个十足十。
很多新兵的脸孔立刻涨得和张松龄一样红,虽然昨夜没做过任何错事,却唯恐被人冤枉。赶紧集中全身力气,保证跟在老兵们身后一步不落。
而队伍中的老兵们,则嘻嘻哈哈地四下回顾,看到哪个新兵走路走得歪歪斜斜,就上前扶一把,同时笑着调侃,“兄弟,需要吃生鸡蛋不?以后夜里头悠着点儿,白天还得杀鬼子呢,别把那点男人尿全洒被窝里头!”